71一场大火/那一年冬天

    工厂里已聚集了很多人,都是刚到家又急忙返回的,陈主任和王杰也来了。

    薛厂长正在对着人群大声说: “来的时候都看见了吧!储木场上空浓烟滚滚,现在大火控制不住了!要求各单位赶紧抽调部分力量火速增援!我们马上出发,现在就走!陈枫带队,一定要注意安全!”

    来的时候是背对储木场方向,又着急,所以没顾及这些,这回往那边去,看得清清楚楚,一股股浓烟升腾聚集,像黑云一样笼罩在储木场上空,好似乌云压城。储木场周围的工厂及民居也被覆盖其中。离得越近,越觉得天空暗的厉害。按理说这个时候天还是亮着的,可里面根本就和黑天没什么区别。

    储木场的楞区可分为三个部分:南区、北区、中区,每一个区之间都有铁路运输线相隔,铁路运输线两边还有无数绞盘车、原料分割台、输送链条等等大型设备装置。各种树种、材质、径级、长度不同的木材,都要通过这些平台进行裁选、分类、码垛,最后通过铁路运输线装车运往全国各个角落,支援国家建设。

    现在着火点是南区。

    南区有将近50多个楞头,每个楞头都在3~6层楼的高度上,由东向西横向排列着,大概排出200多米远,大火已咬住南区东面100米部分,饕鬄之口正在生吞那里近万立方米的木材,火舌伸出数丈高,木材在大火中发出哀嚎般的爆裂声。着火点四周被照的通红,十几米内不敢近前,炽热难耐。

    南区已经无法靠近,有一支长队只好插入中区,他们用水盆或桶传递着水,一盆接一盆的水被传到中区楞垛,浇到圆木上,目的是防止火舌跨过铁路扑过来。可是水刚浇上去就被烤干了,根本起不到作用。但是大家还在努力坚持着,尽力拖延大火进入中区木楞的时间,为水管接过来创造条件。

    西南角,两辆消防车在那压阵,强大的水柱压制着火头吞噬南区西边木楞的势头。

    这时,一条消防管路从中间的楞区接了进来,那队端盆的人得救一样下去喘息一会。但消防水带力量特别大,人少把不住,恰好我们赶到,几个人冲上去抱住水带,才算控制住它。有了这样的一个得力水源,即刻变被动为主动,不仅很快淋湿中区被烘烤着的原木,而且有狙击南区着火点的能力。这样一来,凶猛的大火被三道水柱生生压住,势力范围在缩减,并且越来越少。

    如果再有一个水管从东面夹击一下,肯定事半功倍,用不了多久就能扑灭。然而林业局却没有可派出的消防车了,储木场的应急消防设备也因年久失修无法使用,其他林业局的救援车还在路上。

    在这种大火面前,各单位派来的队伍根本靠不上边,站到北侧的高楞上干着急,没有用武之地,只能少数人轮换着把持那根扭动的水带,让他尽可能发挥作用,浇灭火苗最旺的地方。

    眼看着火苗被压下去了,储木场四周火光消了下来,人们都松了一口气。

    我被人替换下来。放下水管那一刻,我以为战斗就这样结束了。当我转身时,一个旋风差点把我刮倒,天空那层浓烟顷刻间向一侧飘散而去,风大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南区那些刚刚暗下来的过火区经风一吹,“轰”一下重燃起来。而且火势迅猛无比,火头打着漩向中间区域扑来。事发太突然,太诡异莫测,所有人都惊呆了

    如果说火苗是跳跃而过,还不如说它直接飞过铁道线更形象些。火借风势,风借火威,几秒钟整个中区也变成了火海,原来还在中区楞垛上的人,撒腿跑向北区的楞垛上。大家虽然没有放弃,但是已经知道救不下来了。

    阴云翻卷,风哮沙飞,盛怒的火神淫威大现,一垛垛粗大原木此刻就如同细小的火材棍一样脆弱,毫不禁烧,一根根在大火中土崩瓦解,灰飞烟灭。今人不忍直视。

    我被一位领导带离西边,来到东南角。这里的情况更是危急。受狂暴西北风力量的吹动,很多还没有烧尽的木炭带着火苗从储木场的铁栅栏的缝隙里滚动流出。这些流出的火球窜动在大道上,有的小的在窜动中熄灭了,没有熄灭的撞进对面房屋,将房屋点燃。储木场办公区此刻已被点燃,一些人正在抢救重要物品,还有几栋民房也开始冒烟。

    火碳在大道上向东南窜动,一直窜进供应科的大门,大门里是林业局的重要物资仓库,特别是汽油和柴油都储备在这里,一旦引燃触发爆炸,半个镇区将会不保,无数财产将毁于一旦,无数生命将瞬间陨灭。

    我们守护在供应科门口,截断顺风滚来的木碳,熄灭它。这次自制灭火扫把派上了用场。也有用脚踩的,不一会棉胶鞋就烧着了。

    阻截了约一个小时的时间,这段时间里,风消了又涨,转了又回,旋风、阵风随时变化着,路面刮过来的火碳也随风向不断改变。

    小镇一向风平浪静,刮这样的风属实少见,这风好像被一只无形大手操控,专门与我们作对,为毁灭我们的劳动成果而来。

    忽而风向改变,方向转北,我们这边压力骤然消失,但鼓起的阵风一阵比一阵高,感觉像台风一样打着旋向北冲击。

    只一个转向的契机,一股热浪扑向北区,火光快如电光,一闪,北区的木楞冒烟起火。储木场北区传来一片惊呼声,我看见扑火队员跳下木楞,向北奔逃,水管也顾不上拖走。

    北区最高的木楞被最先点烧后,熊熊烈火开始向北区其他楞垛蔓延。目前在高温的炙烤下,靠人双手力行的作用微乎其微,大事不妙!这是要烧个片甲无存的阵势。

    难道说我们这个冬天的成果就这样付之一炬了?

    我有些疲倦,但是又不忍心离开。决定先找个地方歇一歇再说。

    电子表显示午夜1点10分。我拖着灌铅般双腿随着几个熟悉这里的人上了供应科六楼楼顶,准备在这里休息一会,顺便观察火场。上去才发现,上面有很多人,都是从火场上下来的。

    站在高处,偌大的火场一览无余。储木场内,三个区域都在燃烧,北区最旺,火苗最高,中区最红,热度最高,南区已烧得全无,只剩残余木炭,逐渐黑下来。

    火苗在火场中跳跃、盘旋、随风狂舞。里面的绞盘车、造材平台、运输链子等,在大火中无一幸免,皆化为乌有。

  再看扑火阵营,两台消防车和一条消防水带死守西面,护住西面场外的住宅区和厂房。南侧有四辆消防车镇守一条大道,不让火势跨过这条道路。因为刚刚风向变化,加之南区已经燃烧殆尽,现在南边压力减少,两辆消防车正在移位,看似向北增援。北边的公路上还有两辆消防车,这两辆是刚到达这里的,这两辆消防车比较先进,装配着最新型的“水炮”,水炮射程高达100米远。东侧有一台消防车也是刚到。打火的人大部分站到北侧路面上,黑压压一片。

    “完了,没戏了,孙总的木楞已经灰飞烟灭了!”

    “不光孙总的楞头没了,万总、齐总的木楞都没了!他妈的,今晚这风真怪,好像专门派过来烧木头的!”

    “哈哈!可不是,一会北面那些木头烧完再也没有木头可烧了,该停风了!”

    这些都是什么人?说的又是什么意思?从他们的风凉话中,能听出他们还有些幸灾乐祸的成分。难道他们看到这么多木材毁于一炬,一点不心痛?我觉得这些人不可理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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