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鐘後,佘珍祥洗完澡,換上乾淨的睡衣,剛要打開手機向專案組彙報一下這邊的情況。忽然,門外傳來“吧嗒”一聲,佘珍祥警覺地把手機放入口袋,隨手抓起一條毛巾,推開房門,鎮定自若地走出了浴室。
寬敞的客廳裏空無一人,碩大的水晶吊燈,折射出五彩繽紛的光芒。佘珍祥環顧了一下四周,沒見人影,頓生疑心。剛纔明明聽到了響聲,它是從哪裏發出來的呢?
“喵兒……”一隻花貓蹲在書架旁,兩隻眼睛警覺地盯着眼前的陌生人。
佘珍祥長吁了一口氣,那顆懸起的心這才落地。他漫步到窗前,一邊擦着溼漉漉的頭髮,一邊仔細地觀察着對面燈火闌珊下的軍港。
“嗚……”
長長的汽笛聲穿透夜空,直插雲霄。一艘歸航的軍艦緩緩地駛向軍港,甲板上的信號燈有節奏地轉換着燈光,軍港內的指揮塔以同樣的方式予以迴應。顯然,這一切都是在默契的配合中完成。
佘珍祥觸景生情,忍不住哼起耳熟能詳的“軍港之夜”。
軍港的夜啊靜悄悄,
海浪把戰艦輕輕地搖,
年輕的水兵頭枕着波濤,
睡夢中露出甜美的微笑
海風你輕輕地吹,
海浪你輕輕地搖,
年輕的水兵多麼辛勞
回到了祖國母親的懷抱,
讓我們的水兵好好睡覺。
……
“咣噹!”電梯門突然被打開,一個服務員拎着食盒從裏面走了出來,他的身後緊跟着一個捲髮的年輕男子。
“先生,晚上好。於小姐要的夜宵送來了。”
佘珍祥怔了怔神,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服務員禮貌地朝他鞠了個躬,而後走到餐桌前,麻利地打開食盒,小心翼翼地把裏面的菜餚,一碟一碟擺到了桌子上。
佘珍祥瞧着捲髮男子,心中咯噔了一下。這不是卷宗裏那張照片上的羅然嗎?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裏?首都機場落網的那人又是誰?
“羅先生,我先回了。您一會有什麼需求再打電話。”
“去吧。”捲髮男子扶了扶眼鏡,傲慢地瞥了一眼佘珍祥,似笑非笑地從牙縫中擠出了兩個字。
服務員走進電梯,佘珍祥這才走向前,友好地向男子打起招呼:“你好,你是……”
“我,我是於小微的哥哥。你是誰?爲啥跑到我們家來了?”
“我叫佘珍祥,一個小時前你妹出了車禍,正巧被我遇上……”
“等等,你說什麼?小微…她出了車禍?人傷着了沒有?”
“你別緊張,她沒啥大事,就是腳給崴了一下。”
“那就好,那就好。這麼說是你把她送回來的?這是一張兩萬元的現金支票,你拿着它馬上離開。”
“呵呵,這位仁兄出手夠大方的。但你的那些錢在我眼裏一文不值,還是留着給自己買保險吧。我…這就走。”佘珍祥臉一沉,把毛巾扔在沙發上,冷笑着回答道。
“哥,你發什麼神經呀?是他救了我,還冒着雨不辭辛苦地把我揹回來。你別跟着瞎參合,這根本就不是錢的事!”於小微身穿淡粉色的碎花睡衣,從臥室一瘸一拐地走了過來。
“祥哥,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哥羅然。他呀,自留學回來,啥事總喜歡與金錢掛鉤。我常常提醒他,但就是陋習不改,這可能與他的留學經歷有關,你別介意。”
“是是是,佘先生,對不住啊,剛纔我誤會你了。謝謝你對小微的鼎力相助。”
羅然見於小微這麼在意佘珍祥,心中頓時泛起一陣莫名的失落感。現在,他正在追求於小微,因此不想爲這件小事得罪於她,只好借坡下驢,酸溜溜地解釋道。
“沒關係。這事對於我來說,就是舉手之勞。”
“俗話說不打不相識,你倆也別傻站着了,快過來喫夜宵吧!”於小微扶着餐桌,探身嗅着上面的美味佳餚,神采飛揚地說道。
“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家小微將來……”
“呸呸呸!哥,什麼死不死的?多煞風景,這叫毫髮未損,吉人自有天相。”
“哈哈哈……”
佘珍祥笑了,於小微笑了,羅然也跟着笑了。混雜的笑聲中,充滿了憂慮、開心與尷尬。
羅然是龍灣花園股東,蘋果報社股東,香江傳媒實際控制人,也是625泄密事件的重要嫌疑人。
最近,他一直神出鬼沒,很少公開露面,基本上處於蟄伏狀態。半個小時前,羅然接到保安隊長李甲成的密報,這才從隱藏地點驅車趕來,一探究竟。
大家落座後,於小微從酒櫃裏取出一瓶十年前的拉菲,分別給大家斟滿,興致勃勃地勸開了酒。
佘珍祥本身酒量過人,今晚又成功潛入龍灣花園,心中自然高興,所以來者不拒,從容應對,談笑風生。
羅然的心情則不然。當年自己與哥哥被壞人拐走,受盡了折磨,心理上留下了巨大的陰影。爲了生存,他逐漸學會看人臉色,習慣了阿諛奉承,見風轉舵。
後來,黑幫遭到警方重創,羅然被漏網餘孽賣到了佛山。一個偶然的機會,他被港商於天齊收爲養子,這才過上了正常人的生活。長大以後,羅然被於天齊送往日本留學,去年秋天剛剛回國。
回國後,善於溜鬚拍馬的羅然深得於天齊賞識,曾一度想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他,這樣一來即可鞏固家族勢力,也可謂後繼有人。
住豪宅開豪車,於小微到底何許人也?原來,她是港商於天齊的掌上明珠,年方二十歲。從小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過着養尊處優的浮華生活。
於小微聽說後,斷然拒絕,此事也就擱置下來。然而羅然卻一直念念不忘,他一心想霸佔於家財產,但深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只好耐着性子,等待着那一天的到來。
“佘先生,現在哪裏高就呀?”幾杯酒下肚,羅然突然試探性地問道。
“在下沒啥出息,在一家武館當教練。”
“哎喲喂,怪不得身材這麼爆棚,原來祥哥是位綠林好漢啊……”
“大深夜的,你來這邊幹嘛?”
“怎麼?不可以嗎?沒想到羅總這麼喜歡打探別人的隱私?”
“誤會,誤會。隨便問問而已。”
“當教練能掙幾個錢。我的車技你也看到了,要不委屈你給我當保鏢兼着開車吧?年薪一百萬咋樣?”
“呵呵,到底是財大氣粗。別說,我還真不願伺候你,一不高興就哭,哭累了還得揹着,像看小孩一樣。”佘珍祥聞聽能留下來工作,心中暗自高興,臉上卻不露聲色。
“祥哥,打雷下雨出車禍,哪個女孩遇到這種事不害怕?以後,我…我保證不哭不鬧不讓你背還不行嗎?”
“小微,佘先生既然不同意,我看就不要強人所難了。要不…先請他到保安部當教官,閒暇時還可以幫你開開車,薪資待遇公司出。怎麼樣?”
羅然見於小微執意要留佘珍祥,心中極其的不痛快。但這是她的私事,自己不便多言。情急之下,這才啓用緩兵之計,待佘珍祥來了保安部,再找理由把他辭退。
“保安部教官?這個職位我倒是很感興趣。這樣吧,我先幹一個月試試,如果不稱職立馬捲鋪蓋走人。”
“一言爲定!於小微破涕爲笑,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於小微對佘珍祥可謂一見鍾情,但真正打動她的是佘珍祥的正直與善良。
特別是佘珍祥脫下上衣,擰乾水分,搭在自己頭頂上的那一霎那,平日裏的高傲與自負頓時瓦解冰消。
“歡迎佘教官加入我們團隊,咱倆乾一杯!”
“謝謝羅總,以後您就是我的領導了,還請多多關照。”
“領導”?羅然心頭一沉。一般公司裏都叫老闆,政府部門才稱呼領導,難道他是……
佘珍祥見他遲疑了一下,立刻意識到了什麼,隨即岔開了話題。
“羅總,你不會是在懷疑我的實力吧?要不明天搞一場比武競賽?如果我輸了立馬滾蛋。”
“武術比賽?太好了,我相信祥哥一定會贏!”
羅然撇了一眼興奮中的於小微,心裏暗自高興。組織一場大比武也好,一來看看這個姓佘的到底有啥能耐?二來也檢驗一下保安隊員的真實水平。
“佘教官,小微都同意了,我還能說啥?那就得罪了,明天上午十點,在服務樓後面的小廣場集合。”
“行。我會按時出席。”
羅然低頭瞧了瞧手腕上的浪琴錶,略微停頓了一下說:“現在是凌晨一點,距離比賽還有九個小時。佘教官,跟我去保安部宿舍下榻吧?”
“哥,都這麼晚了,就讓他住家裏吧?”
“小微,佘教官是公司員工,住宿舍也是一件正常的事。再說,你與佘教官剛剛認識,住家中多有不便。”
“於小姐,羅總說的對,我們去了。”
佘珍祥心裏清楚,羅然這是對自己不放心。當然能深入其中偵查,這也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
大家心情各異,紛紛離座。於小微依依不捨的目送着佘珍祥走進電梯,心中漾起的失落感像湖面上的漣漪,一圈圈不停地向外擴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