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浅(10)

作者 王静波

“你们什么事聊得这么起劲?”于连盛迎面走来,笑着说。他走路瘸着腿,斜挂在胸前的军用书包晃了又晃。

“你的腿怎么啦?”陈寅看着于连盛走路的姿态好奇怪。

“哎,长冻疮,破皮了。”于连盛皱着眉头,边说边把脚擡起来。他竟穿一只拖鞋,大脚指头从袜子窟窿里钻了出来。肿大,紫红,中间部分溃烂渗血了。

陈寅看到,心口“咯噔”一下,一股凉意穿心闪过。

“怎么这么严重呢?好疼哦!”陈寅急切地说。

“你要去医院用点药。”景旭比较冷静。

“没大事,不碰、脚掌不用力,就不疼。只是穿不了鞋子,也穿不了袜子,只能把袜子剪开。好几年了,冻疮年年发。要过段时间才会好。”于连盛无奈摇头,问:“你们干嘛去?”

“我本来要去教室复习.......”景旭答。

“我们到旁边的樟园去吧,今天出太阳,不冷。我们一起复习。”陈寅不等景旭说完,抢着提议。她怕景旭提自己挨批评的事。

“好呀!”两位男生均同意。

三人拐进旁边的樟园。樟园树林茂密。中间一棵大樟树,怕有上百年历史,两个人才能环抱过来。四周有众多棵年轻些的樟树,如儿孙绕膝一般,将老樟树拱在中央。树林下错落设置着长椅、石凳、石桌。这里四季常青,阴翳蔽日,是人们很喜欢来的角落。但此时毕竟是冬天,尽管有太阳,仍然有寒风侵袭。园里人很少,右手边的长椅上一男一女靠坐着,显然是一对是情侣。左手边的石条凳上一个穿着灰色羽绒度老人在打盹,看不见他的脸,只留给陈寅们一头稀疏的白发。老樟树后,四个圆石墩围着一个石桌,空空无人,似乎正等人来。

三人坐下,各自打开书。于连盛的是政治经济学教材,陈寅和景旭的是党史教材。这学期期末除了考英语,就是考这两门,其他课是考查,写个小文章就行。

“我这教材呀,还是新的。”陈寅说。

“你看看我的。”景旭翻着书页,哗啦啦响。洁白的书页,崭新。

“我的看过了哦!”于连盛显摆着手中的书,他的政治经济学教材上到处有划的痕迹,还有手写的笔记。“不过,我的党史书也没翻过。”

“哈哈,我们都一样。”三人笑起来。

党史老师上课,完全脱离教材,从客观形势、主观认识两个角度一层层推理分析历史事件发生的原因、过程、历史影响、意义,讲得眉飞色舞,严丝合缝,自成体系,他还常列出长长的阅读书目。同学们上课拼命记笔记,下课去图书馆找书看,无暇顾及教材。政治经济学的老师则按教材讲授,知识性强,拓展内容不多,学生把教材内容弄通弄透就行了。八十年代,中国的各种社会学科,定性的多,定量的少,不同科目,不同对策。

“你们准备怎么复习?”于连盛问。

“先看一遍教材,再根据笔记梳理一遍概要,最后记忆重点内容。”陈寅回应快。

“这是我们大学第一次考试,可不能考砸了。”景旭说。

“党史中,‘五四运动’肯定要考。”陈寅说。

“政治经济学中,‘价值规律’也应该考。”于连盛说。

“这两道题,应该是重头戏”,景旭附和。

讨论完,三人埋头各自看书。但樟园毕竟不是图书馆也不是教室,园中人的思绪如园中空气一样自由流淌。

“哎,你们两个写了入党申请书没有?”于连盛问。

于连盛是班里唯一的党员,高中就入了党。

“我高中写过的。”景旭说。

“我没有。你觉得我够格写入党申请么?”陈寅问。

“满了十八岁就可以啊!我看你俩都挺好。写了申请就可以去学校业余党校学习。”

三个人从入党开始聊起,大学学习、社会、国家等话题逐渐展开。三个十八、九岁的青年大学生似乎有了胸怀天下、挥斥方遒的意气。

这天开始,三人之间似乎有了不同其他同学的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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