廬山雲海緣

/沙月

43年前8月1日,我倆上了廬山,在美廬上面的山頭住了下來,完成了成人禮的最後一道儀式,開啓了一路同行白頭偕老的人生模式。風風雨雨中,磕磕碰碰中,互相看不慣,互相瞧不起,吹毛求疵,無限上綱,引發不斷反目,不休爭吵,可偏偏卻是越來越黏糊,這老了,居然還有大白天裏牽手的美好。

6月5日至6日兩天的廬山行,是咱倆第一次共同重返當年蜜月地。先生看到鄱陽湖,十分激動,激動得都有點兒語無倫次了。我倒是好淡然。連那個8月1日都是他提醒的。

我們所有積蓄,都花在婚房裏去了。所有嫁妝,由我自個給自己辦,養父給了80元添妝。當年結婚證,是他一個人去辦理的,我要上班,不能請假。呵呵,竟然還辦下來了。結婚,沒辦酒,就直接上了廬山。次日粒米未進,渾身痠痛,聞不得半點油腥。那晚,動靜太大,畢竟連民警都給驚動了。第三日才下景德鎮,購買了一應瓷器,呵呵,用到了現在也捨不得“斷舍離”,家搬到哪裏,先生細心呵護的這一套瓷器就跟到哪裏。

還記得遊覽廬山的那天早上,在含鄱嶺上,霧海沉沉,中間一片平崖,俊偉詭譎,三面皆雲霧,滾滾歡騰,層層洶湧,氣勢磅礴,十萬分壯美,美到炸爆宇宙,令人窒息。那時節,那平崖周邊還沒有建安全欄杆,雲霧朦朦,在人羣中湧動。人們伸手不見對面的人,都只敢簇集在中間。什麼這峯那峯,不知道是否是還在周公那裏開會。所有的頭腦中,估計不約而同都有一句話:“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那一刻,一生只具備糊塗特質的我,大腦更是一片空白,只有簡單的歡喜,瀰漫,瀰漫,把先生的大手,牽得緊緊的。我想,只有43年前,在廬山之上,我可能還當得起“嬌弱”兩個字。

等到太陽的一線金光勢不可擋撥亮東邊半個天際,平崖上密密湧動的雲霧才漸漸稀薄了下來,漸漸散了開來。耳畔,笑語盈盈;擡眼,都是幸福。奼紫嫣紅,似乎都集聚到了在平崖之上。估計,像咱倆這個樣的,很多。金紅霞色將平崖邊的雲海暈染得如詩似幻,絢爛奪目,美不勝收。遠遠地,就是傳說中的鄱陽湖了。波光瀲灩漪漪,情愛漣漣。

先生個高,皮膚好,比很多女人都白,還膩滑,冬暖夏涼,乾乾淨淨;平日不苟言笑,但凡開口,逗樂身邊一羣人笑得出聲。如今勒老了,還白得閃耀,也不見什麼皺紋或者斑點。沐浴在朝霞中,顯得極是沉穩可靠。到底當年在車間做青年突擊隊隊長, 在工會做放映隊隊長,江城最早的一代摩托車手,那份從小在大型企業中歷練出來的青春氣概,無論如何刻意低調,都是他人比擬不了的。當然,他那大企業,工資獎金高,可以自己養活自己,也是重要原因。且不談他一手好廚藝,節儉成癖。想來,當初他上門相親,就接受,就認可,兩人直奔婚嫁而去,是有點兒道理的。更莫談,自那天起,他就成了讓我全無家園之憂的後盾。 

那時,先生是牽着我的。蜜月返漢,這個待遇,幾十年都沒有出現過了。他認爲,我是強者,是妖魔鬼怪也奈何不了的強者。呵呵,我這又黑又瘦又矮的小女子,就這麼貌似無依無靠的一直強撐了幾十年,從鐵姑娘做到工作狂,任憑八面風雷,我自巋然不動。究其實,有他,有家,我這一生,再怎麼風雲變幻,也依然過得很踏實。

暗暗打了一個主意,待到45週年的時候,我們要專程再來一次,就是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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