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中午,餐桌上,一小姑娘滿面通紅,羞愧地一根根挑着碗裏的清湯麪。
對面,一中年男子津津有味地喫着清湯麪,一邊喫,還一邊誇:“我大侄女做的麪條,就是好喫!”
小姑娘臉紅得象着了火,越發地窘迫,喏喏着不敢擡頭,卻又忍不住悄悄偷眼去瞄。見姑父面色如常,沒一絲勉強,這才悄悄放下心來:“姑父,你多喫點!”
“嗯嗯,看我都吃了大半盆了!”姑父笑容不減,“小雪也喫。真能幹!都會做麪條了。”
“對不起,姑父,要是我媽在家,一定會給你包餃子!我,我只能給您做清湯麪,還忘了加鹽。”小女孩羞得快哭了。
“我最愛喫清湯麪了!這不是放了鹽,再說了,不放也好喫,小雪的手藝最棒了!”姑父爲表示自己說的是真的,還特意夾了大大一筷子麪條,放進嘴裏。
這一幕場景,只要提起麪條兩個字,就會在我的腦海裏浮現,因爲那個小女孩就是,我。
那是我十歲時候的事。那一天,姑父突然來家,說是要坐午後的火車出門。不巧的是,爸爸媽媽也出遠門了,中午也不回來。我那時還不怎麼會做飯,也就會熬個小米粥或做個麪條什麼的。可是我們家的傳統,姑爺子上門,那一定要喫餃子。這個我實在完不成。
姑父看出我的窘迫,笑着對我說:“咱就喫小米粥,我正好想吃了呢。”
我答應着,跑去找米,卻不成想,小米也沒有了。那時候家裏困難,小米會斷是常有的事。
我便跑去伯伯家借,伯母倒是好奇地問了一句:“誰來了!”我回答說:“我四姑夫。”然後眼巴巴看着她,心裏是盼着她能去喊姑父來他家喫的,因爲伯父跟爸爸是親哥倆,來他家也最正常不過。
伯母看了看我,說了一句:“要不來這喫吧,我家也做的小米粥。”並沒有要去請的意思。
我便笑着說:“不用,我會做。”端着米跑了。
我一邊端着米往家走,一邊心裏不是個滋味,總覺得喫小米粥很不妥。
於是回家以後,我一邊生火,一邊偷偷和了面,準備做清湯麪。
和麪我不是一次了,很順利就和好了面。擀成片,撒上薄面,對摺切成細絲就完工了。往。滾開的熱水裏先臥個雞蛋,差不多了,放進麪條,再放點菜葉、醬油,就完活了。
媽媽在家,我也就打個下手,所以,儘管只是一個清湯麪,我還是弄得手忙腳亂,總覺得缺點什麼。想了想,終是沒想起來,算了,收拾點小鹹菜,開飯。
端上桌,姑父頗有點意外:“這孩子,不是讓你做點小米粥嗎,咋還做了麪條了?別說,還挺香!”
被表揚了,我心裏自是高興:“要是我媽在家,說什麼也得給您包餃子,我也不會,您就將就着喫吧。”
“好好,你也快來喫,一會坨了,就不好吃了。”姑父一邊往碗裏盛麪條,一邊笑着說。
“您先喫,我收拾一下就來!”我高興地跑出去,樂顛顛收拾了廚房,才上桌喫飯。
麪條一進嘴,我立馬愣了,一點味道沒有。
“這麪條,我,我忘了放鹽。”我立馬紅了臉,急急跑去舀了一勺鹽放進去。
“沒事,沒事,挺好喫,我口輕。”姑父攪動着麪條對我說,好不斷誇我能幹。
我卻是他越誇我越不好意思,低着頭喫完了一頓飯。
後來,有一次,我跟姑父說起那頓未加鹽的清湯麪,姑父說:“是忘了放鹽,但是很好喫。你姐像你那麼大,都沒給我做過,我又意外又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