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予光】第十九章:最高優先級

  第十九章:最高優先級

  文/素國花令[莫落血棠]

  車子停在橫濱醫院,顧銘舍付了錢,半拖半抱的帶着荊無秋進了醫院,喊了人之後,目送其被帶進治療室。

  護士走到顧銘捨身前,關切的問道:“你是受傷了嗎?要不要跟我去包紮一下?”

  “啊?我?”顧銘舍低下頭,這才發現自己手上沾着紅,他微微搖頭,“這不是我的血。”

  小護士指了指衛生間:“那去洗洗吧,別擔心,唐醫生可是我們院最好的醫生。”

  “嗯。”

  顧銘舍轉身去了洗手間,水花噴灑而出,他將沾染着紅的手遞進水裏,指尖輕輕搓弄着紅色的痕跡。

  鏡子裏的人目光陰鶩,明媚從來都是裝出來的,他心裏的狠纔是真的。

  嘴脣啓合,一字一頓,顧銘舍輕輕描摹着三個字——楚蘭清。

  ……

  趙藺拉着楚蘭清的手塗藥,荊歲安坐在兩人對面,而向辭和餘洲,自發坐在另一邊。

  向辭合上本子,開口說道:“人我們已經調查到了,律師函由我的律師所發佈,楚先生,還有什麼問題麼?”

  “沒有。”楚蘭清回過神,“是荊無秋調查的?”

  “啊,差不多。”向辭轉了轉手中的筆,“因爲荊總不願意出面,所以只能找另一個方案出來。”

  荊無秋的最高優先級是楚蘭清,所以向辭對他感觀還不錯,只不過自家小朋友對他意見很大就是了。

  荊歲安抱臂看着楚蘭清,開口說道:“也不知道你有什麼好的,能讓我那個弟弟那麼上心。”

  楚蘭清沉默不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什麼好的。

  如果當年的白藏是荊無秋,那一切也說不過去,救人的是“白藏”,而不是他楚蘭清。

  楚蘭清活到現在,沒做過惡,可也沒做過什麼能讓一個人不惜一切,不計得失代價幫他的善事。

  荊無秋的身份,像是蒙了一層霧一般,楚蘭清有時候都覺得這個人太不真實,可說他有目的,他好像也沒什麼目的。

  荊無秋之於楚蘭清,看得到,抓不到。

  趙藺瞥了荊歲安一眼,淡淡開口:“也不知道荊家有什麼好的,荊總費心巴力,老荊也不回去。”

  戳刀子誰不會?

  荊歲安瞪了他一眼:“荊家起碼可以護他無虞,你怎麼不說我弟弟在你們那兒吃了多少苦?”

  “說的他在荊家就沒喫過苦一樣。”趙藺嗤笑一聲,“你要是真能護他無虞,老荊也不至於不認你這個哥哥。誰知道你們做了什麼,老荊寧可在我們這兒喫苦受累也不回去當他養尊處優的荊二少爺。”

  餘洲默默縮了縮身子,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神仙打架,他這個凡人唯恐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荊歲安剛想發火,就聽見向辭開口說道:“哥願意在哪兒,跟着誰,做什麼事,是他的自由,二位還是冷靜點。”

  楚蘭清腦子有些亂,斂眸看着地上一處,向辭口中的“哥”,無疑就是荊無秋,他到現在都無法確認這個人到底是什麼身份。

  說他不認識自己吧,對自己在意的有點過分了,說他認識自己吧,又什麼東西都詐不出來。

  向辭驀然看了一眼荊歲安,歪了歪頭恍然大悟:“荊家,哦,我想起來了。”

  荊歲安沉住氣,回道:“想起什麼了?”

  “家師曾任荊家的法律顧問,當時荊家掌權人還是個女人。”方纔勸人冷靜的人,現下倒是比任何人都不冷靜了。他的身子微微後傾靠在沙發上,以求舒緩身上酸楚,“不過,那個女人言明,日後如她因各種形式死亡,便將遺產傳給長子。”

  大家族的祕辛,從來都是隻見傳聞不見事實何故。而大家族的掌權人,習慣性早做準備,所以梁瑩當時雖然年輕,立遺囑,卻不是什麼難以理解的事兒。

  光想起這個,向辭就覺得牙根兒癢癢了。同樣是十月懷胎生下的兒子,一個風生水起,水漲船高,一個浮萍野草,孤苦無依,多諷刺?

  餘洲見向辭只說了大概,便好奇問道:“那次子呢?”

  向辭微微勾脣,雙腿交疊:“次子?那個女人怕不是巴不得次子死了,連提都沒提過。”

  荊歲安沉默了一下,說道:“你想說明什麼?”

  “宣讀遺產,需所有繼承人同時在場。現在是你掌權,那個女當家恐怕已經死了吧?既如此,那麼當時公佈遺囑的時候,我哥也在吧?”向辭輕輕嗤笑,“我哥他想要的東西,拼了命也要爭一爭。他不跟你爭,就是不想要。荊家長子,商海沉浮,荊家次子,蜉蝣求生。荊歲安,你是想補償,還是想把變數,拿捏在手裏?”

  餘洲微微皺眉:“向律師你的意思其實是,荊總無論是哪個想法,女掌權人都已經做出了決斷。”

  “所以啊——”向辭拉長了音,雙手交疊在胸前,挑眉看着荊歲安,“你荊家早就放棄了我哥,他想做什麼,去做什麼,想成什麼事,能成什麼事,都跟你荊家,沒有半分關係。”

  趙藺倒是明白了,向辭說了一大堆,不過是告訴荊歲安,荊無秋做什麼,有他的道理,荊家既然放棄他了,就插不得手。

  也算是變相的維護楚蘭清。

  荊歲安自然也聽明白了,向辭變相的告訴他,當年荊無秋是自願放棄了財產脫離荊家,而他對弟弟的好,不過是“居心叵測”。

  荊歲安攥緊手心,冷聲開口:“放棄他的是曾經的荊家,不是現在的。”

  “那麼請問,貴公司屬於曾經掌權人的手下,有多少人呢?”向辭輕笑一聲,“桑邇颸法典規定,遺囑所立者就算有指定繼承人,也要將財產對分。當然,債務需按親傳繼承人能力劃分,第一指定繼承人需承擔最多債務。不過我想,荊家不會沒有債務,但是那些債務,荊總你卻一定沒見過一分一毫。”

  荊歲安沉默下來,因爲向辭說對了一大半。荊家有大半的人,都是梁瑩留下來的人,而那所謂的債務,他也確實一點都沒看到。

  餘洲這纔想明白,他一下子坐直身子:“那也就是說,唯一指定繼承人能夠拿到全部財產,是因爲其他繼承人放棄了繼承資格?而且還承擔了全部債務?”

  “嗯,是這樣沒錯。”向辭站起身,將本子揣回兜裏,嘲諷的睨着荊歲安,“要我哥放棄繼承資格,又要他履行繼承義務,荊家把人逼上絕路的本事,恐怕連獄都的重犯,都望而生畏。”

  荊歲安微微擡眼,就看到向辭走過來,他俯下身,兩人四目相對。

  後者拍了拍荊歲安的肩膀,笑眯眯說道:“我說這麼多,一是因爲哥對我家小朋友至關重要,二是因爲楚先生對我哥至關重要。你自認對我哥夠好,可我就是要打你的臉。說是好玩兒,倒也沒錯,更多的也是因爲——我哥不會告訴你這些,我自然是要替我哥,鳴個不平。”

  荊歲安定定的看着眼前的人,只覺得脊背發涼,他一把推開了人,幾乎是奪門而出。向辭嘴角微勾,他自認不是什麼好人,唯一持守的東西,就是所謂的底線原則。

  從荊無秋到顧銘舍,再到他向辭,放眼過去,這三個哪個不是護短的主兒?

  向辭心說,這大概就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吧。至於近荊無秋者,護犢子。

  趙藺開口說道:“你剛纔說,蘭清對老荊來說,至關重要?”

  向辭眨了眨眼,轉身聳了聳肩:“很會抓重點嘛。不過我該回去了,小朋友的午飯時間快到了。”

  趙藺心情不錯的樣子,點了點頭:“嗯,注意安全,事情…就拜託你了,待事情解決,凰清自會重酬謝過。”

  “倒不必,我哥已經付過錢了。”向辭略一拱手,“山高路遠,有緣再會,告辭。”

  “不送。”

  ……

  向辭到橫濱的時候順手買了兩份喫的,他咬着包子下了車,就看到一個人站在他面前。

  那是一個女人,一個穿着職業裝的中年女人。

  女人摘下眼鏡兒,微微一笑:“向大律師,久聞未見,聊聊?”

  向辭咬了口包子:“哦?聊聊離婚申訴?”

  不能怪向辭說話難聽,實在是找他來辦離婚案的中年女人確實比較多。

  “不。”女人笑意僵了僵,但還是努力維持着,“雲鳶娛樂金牌經紀人,免貴姓雲,雲梅。”

  “雲霞出海曙,梅柳渡江春。”向辭靠在車邊,微微挑了挑眉,“好名字。有什麼事,不妨開門見山。”

  梅姐也不糾結,開口說道:“我希望你來雲鳶做法務,也不需要你做什麼,價錢隨你開。”

  “還有這白拿錢不幹活的好事兒?”向辭微微勾脣,“這不合適吧?”

  “沒什麼合適不合適的,只要你肯來,什麼條件都隨便你開。”

  雲梅看着眼前的人,想要先威逼,必然是不可能的,也只能利誘了。成就成,不成,她也只能兵行險着了。

  “我對貴司的橄欖枝,沒有興趣。”向辭微微一笑,“這世上,沒有我做不了的無罪辯,可您的案子,恕我不想接。”

  雲梅的手機響了,她遞上一張名片:“向律師,別拒絕的那麼快嘛,有什麼事兒是不好商量的?今晚八點,我在錦繡等你。”

  向辭接過名片,做了個請的手勢,轉身向着醫院樓走去。他目光微沉,看樣子,雲鳶的人也有幾分本事,不然怎麼可能在這兒堵到他。

  豔陽剛起,醫院樓孑然而立。

  雲梅看着向辭背影消失,擡手接通了電話,她冷聲開口:“好,我馬上回。”

  向辭找了半天,才找到坐在病房走廊邊長椅上的顧銘舍,他身前站着個穿白大褂的戴着眼鏡兒的醫生。

  醫生面無表情的開口:“他絕不能再劇烈運動,聽明白了嗎?”

  顧銘舍微微點頭:“好,知道了,謝謝唐醫生了。”

  唐祁澤轉身就看到站在不遠的向辭,推了推眼鏡兒,淡然離開,轉角時,他目光微側,指尖攥緊,終是默然離開。

  向辭眯了眯眼睛,轉而笑起來:“小舍,哥醒了嗎?來喫點東西吧?”

  顧銘舍低着頭微微搖頭,十指交叉的抵在額下。

  醫院走廊寂靜無聲,唯有走快一分鐘的鐘表聲,在絕望與寂靜中,不知疲倦地滴滴答答的作響。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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