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是錯亂的，空間是錯亂的，也許喫蘋果已經是最安全的故事了。
我一向記憶不好，對於昨晚我在大雨裏還是在牀上都記不清楚。噢，原來剛纔是一場夢，我還在這輛車上。
司機載着我和一個小女孩往前開着，聽司機說小女孩的媽媽在後一輛的車裏。至於爲什麼媽媽會放心的把孩子和兩個陌生男人放一輛車上，我也不得而知。況且，車上分明可以再坐一個人，副駕一人，後面坐兩人。
等等，副駕是誰？車上不是隻有我、小女孩和司機嗎？我和小女孩並排着坐着，那麼副駕上又是誰？司機一邊側着臉找我談笑着，一邊開車：“你是沒見着剛纔這小女孩的媽媽啊，可真騷！走起路來一股勁地搖屁股。也難怪，小女孩都才幾歲，少婦可不都這樣，哈哈哈……”說完，他用左手夾着煙吸了一口，把菸屁股扔出窗外。
我嗆了口煙，在煙霧中看不太清司機的臉，當他側着臉去扔掉煙的時候，我才朝向他看了一眼，更是看不見。之後等煙霧散去，總是隻能看見他陰暗的半張側臉，也是看不清楚的，只能看見滿臉的鬍子和一個黑色的鴨舌帽扣在臉上。
司機說他在半路上“撿”到一個小女孩，是她的媽媽託付給他，讓他帶着小女孩去前面的鎮上。媽媽在等下一輛車，好像是看出這好色之徒的本性，爲了自保，便沒上車。可是，如此也說不過去，既然如此的不相信這司機，那爲何會把小姑娘一人放在車上呢？
天快黑了，離最近的城鎮卻一直不在眼前，路也暗了。我看着前面車窗前的路，路兩旁的樹黑壓壓的。雨刷左右晃了一下，等等，我怎麼在副駕上？那麼剛纔是誰望着我？我從後室內視鏡往後看去，確定了身後只有小女孩一個人。小女孩一個人安靜地坐在後面左邊的位子，望着窗外，她穿着鮮紅的裙子，看着像一個被人遺棄地公主。
我接過司機的話：“你也別太嘴欠，人家女兒還在你車上呢，對着一個未成年扯這些犢子。”只剛接過司機的火，點了一支菸，一邊搖着車窗一邊把臉往右邊轉過去，剛想抽一口煙，煙就從手裏嚇掉了。我右邊居然坐着小女孩！鮮紅的裙子，我的手竟向她伸去。再往前望，副駕上坐着一個正在點菸的人，他往右看去，隨後全身顫慄一下，手停在空中，往前望着什麼。我從後視鏡想看清他的臉，我大概猜到他應該是另一個我。可司機抽的煙擋住了視線，想到剛纔司機說過的那些污穢的話，我真有些咬牙切齒的想剁碎他。我又往右邊望去，小女孩依然安靜地坐着，望着窗外。我看着副駕的人，手向上伸了伸，他的手也向上伸了伸。向右伸了伸，他好像也向右伸了伸，看不清楚動作。向左伸了伸，司機破口罵了一句：“哎，狗日的，別動方向盤啊！”我猛然向左回過頭，司機用右手擋着我的手。
我大概明白，原來車上確實只有三個人，我坐了兩個位子，副駕和後座左邊，往右能看到小女孩，往左能看到司機，往左前能看到前車窗，往右前能看到副駕駛，往後能看到後座。我是無法辨別誰是我的，只有另外兩個人能辨別。
我問司機車後座坐着誰？他說小女孩。我再問有其他人嗎？他說沒了。
我問小女孩副駕有人嗎？她搖搖頭，表示沒人。
可等等，爲什麼我在副駕看到身後的小女孩坐在的位子是後排左邊？難道不是右邊嗎？我轉頭向右，小女孩安靜地看着窗外，再回頭望，是後窗的窗外。我轉頭向左，司機依然在意淫着小女孩的媽媽，再回頭望，小女孩安靜地看着窗外。
我想問問司機小女孩在左邊還是右邊？我難以抑制內心的恐懼，這車上到底有幾個人？最後只是大喊出“停車！停車！”我往左邊看去，司機踩下剎車，剛準備往右開車門，回頭便是小女孩驚訝地望着我，我又往左邊準備下車，耳邊響起的是司機的嘟囔，我真想把這狗東西弄死，狗嘴吐不出象牙。最後，我看着小女孩鮮紅的裙子，從後排左邊退出了身子。
司機喊了我一聲：“哥，咋了？這天也不早了， 咱回鎮裏吧。”我向左回過頭，看着在他，他剛從車上下來，靠着車，遞給我一支菸。果然，我是從副駕下來的。
我接過煙，定了定神，像剛從噩夢中醒來一樣。天氣很奇怪，黑壓壓的，像蒙在一塊灰布里。前面的路也很奇怪，一路筆直的，看不見盡頭。
司機看着我一頭冷汗，也驚了一下，說：“你說今天也奇怪，平時個把小時就能到的路程，今天硬生生地開了你媽一個下午，都還沒見鎮子。我都懷疑我……”
“什麼？平時沒有這麼遠嗎？”
“是啊，而且我他媽平時常跑這條路的，但是今天這條路就奇了怪了，感覺賊邪乎，像越走越遠，越走越長。我都覺得我迷路了，可是這條路一直沒有岔路的，我也一直順着開過來的。這怎麼……”
這也許和我感覺到的兩個我有關係，我往左後方望去，那裏並沒有站着另一個我，我環顧四周，除了筆直的路和兩旁不盡的樹，也沒有什麼異樣。我想到我恐懼的一點。
我放低聲音給他說：“你載的小女孩呢？她人呢？”我也悄悄地瞄了一眼車內，她坐在車後座的右邊。他說在車上。我問左邊右邊？他說左邊。我大概清楚了，也不是很清楚我們遇見了什麼，大概是老人口中的“鬼打牆”。
司機接過我的話，也低聲地說道：“怎麼，哥，有什麼不對勁？我他媽一開始就覺得有點不對勁，不對勁的全在這小女孩身上。你說她媽媽……她一個人……也不怕我對她女兒……”
“這路是不能往前走了，太邪乎了。就在這等她媽來，要是真來了，我真就把他媽按車上！”我們等了很久，她的媽媽的車也不在身後。
司機開始害怕。他說出這路上有一條岔路的，那條路也能到鎮上，只是稍遠一點。一開始想對小女孩做些手腳，可越來越不對勁。他準備往回開，卻發現前後的路一個樣。在我醒來之前，他就已經在往回去的路上，可是開了很久，前後的路一個樣。他再也沒回到岔路口。
“我他媽就覺得不對勁，全是這個小女孩的問題！哥，我們要不……”他咬着牙，像要把誰剁碎。
天突然一道一道閃白，我嘗試掙扎起來，大腦卻一道一道閃白，直到全部成白色一片，我沒能起來。
司機還在議論着他回來的時候好像走錯了道，我下了車去找他，小女孩也不知道還在車上沒。
天真的黑了，我眼前確實一道白。
我越來越難以從夢中掙扎醒來，越來越跟着車裏隨着道路走得深，小女孩也不知道還在車後座沒。
小女孩的媽媽穿着鮮紅的裙子。
“我很遺憾，他可能再也無法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