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隻不會游泳的企鵝


我自小是在長江邊長大的,都說在長江邊長大的孩子天生就是弄潮兒,然而我卻是個例外。

當時家裏有個後花園,花園傍湖而建。一到夏天,那個花園和那片湖水就成了我兒時戲玩的一方世界。

那時年齡還小,家裏是不讓我下水的,但是可以在湖邊玩耍,偶爾還會用小手試着撈起漂浮在水中的浮萍。那時,在我的心底,這片水就是屬於我自己的湖。湖水裏的每一塊石頭、每一朵水花都是我兒時的夥伴。

後來大了些,家裏就允許我跟着一些鄰家的孩子們下河玩,但只能在水淺些的地方轉轉,湖中心的深水處是絕對不允許過去的。

一些年齡大點的孩子膽子忒大,就偷偷地溜到湖中心遊泳了。但見他們一個個赤着身子在水裏鑽來鑽去,看得我眼花繚亂。



那時我只是單純地喜愛湖水,湖水觸摸皮膚的那種涼滑的感覺,伴隨着童年的記憶一直沉澱至今,只要見到湖水,就會有種莫名的失落和感動,勾起的還是那種涼涼滑滑的衝動。

一年又一年,身邊的玩伴也一個又一個地溜到湖中心學起游泳,但是我一直沒有過去。也許是膽怯?還是不願打擾湖水的寧靜?

但是,對我而言,這一切好像都不那麼重要,我只想在湖水中隨着自己的性子,放飛孩時童稚的念想,既然不想游泳,那就不用遊吧。



直到上了大學,我還是一隻十足的旱鴨子。夥伴們知道我來自魚米之鄉,喝着長江水長大,卻不知游泳爲何物時,他們流露出來的那個詫異神情,足夠讓我羞愧地找個地縫鑽了進去。

那個時候,我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葉公好龍”。水的靈性一路伴我成長,如果沒有了童年的那片湖水滋養,我還能是如今的我嗎?但是,一路走來,我連個游泳都做不到。

好在那個時候,我遇到了塔昆,一個澳大利亞來的外籍教師。

他像看怪物一般盯着我,似乎我不會游泳就是對大自然的一種褻瀆,是對水世界的大不敬。

在澳大利亞,幾乎人人都會游泳,很多孩子出生不久,就被父母用嬰兒車推到海灘感受海水的氣息,三四歲時他們就開始接受長期的游泳訓練,有的還進入俱樂部參加比賽。



塔昆忽然有些激動起來,他似乎做出了一個使命般的決定,一定要讓我在水中游動起來,而且半日內一次性讓我學會游泳!

我很好奇,塔昆如何讓我半天就可以在水中游起來呢?但塔昆笑而不語,一副神祕兮兮的模樣,似乎想給我個什麼驚喜。

望着塔昆滿滿自信的神情,我也心情大好起來,等我一夜練成游泳,再來看看同伴們被打臉的樣子吧。

塔昆做事十分認真負責,他專門爲我準備了一套游泳設備,包括泳裝、護眼鏡、救生圈等等。

我把購買裝備的錢遞給他時,塔昆連忙搖手,意思是我還是個窮學生,這些就算是朋友之間的友情吧。

我聽了很是感動,心想如果這次還是學不會游泳,那真的是對不住塔昆的一片心意了。



當時校園裏設有一個簡陋的游泳池,但是場地還算大。我們找了個人少的時間段過來。

來之前我在圖書館翻了本游泳方面的書,初步瞭解些常識,比如先在泳池邊練習呼吸氣,再練習憋氣,最後還要練習換氣等這些基本功,我擔心一個下午能不能全部學會。

但是,我還是想多了,塔昆根本不按照這些常規來操作。他讓我換上泳裝,帶上泳鏡,我還想撈起游泳圈時,塔昆阻止了我,戲說救生圈這個東西只是讓你找找感覺,放在岸上好了,不用隨身帶着。

我驚疑不定,難道就這樣赤手空拳下水,膽子也忒大了吧?

“不用怕,有我護着呢!”塔昆感受到了我的怯意,一邊寬慰着,一邊用手托起我的身子,慢慢地讓我在水中浮起來。

當身子第一次在水中浮起時,那種感覺真的很奇妙,但是隨着塔昆把我的身體託向水深處時,一種恐懼漸漸地佈滿全身。

這個時候,我不想再往深處浮過去了,我顫顫地懇求塔昆,“回去吧,我不想再往前了。”

塔昆卻是詭異地一笑,我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塔昆這個時候猛地抽回了託着我身子的手!

“嘭”地一聲,我掉入了深水中。後面掙扎求生的情形怎麼樣,我記不清楚了,但是也不想回味。反正被塔昆拖回池邊時,我感覺自己已經不省人事了。



自那以後,無論塔昆如何花言巧語,信誓旦旦,我也不爲所動,就是不肯踏入泳池半步。

但是,我也失去了與水親密接觸的機會。不過工作以後,我還是受不住水的誘惑,總想躍躍欲試。

有人曾這樣描述游泳給感觀帶來的愉悅,“液體流過肌膚的絲般觸感;在水中自由漂浮的感覺;以及星星觸手可及的感覺。”

在這般感官的蠱惑下,我鬼使神差地請了私教一對一指導,教練承諾教會爲止,可是兩年下來,我還是那隻不會游泳的另類企鵝!

不過,現在我也想明白了,就是做一隻不會游泳的另類企鵝,又有何妨呢?這並不妨礙這隻企鵝對海水的親近。

但是,這個世界上還真有一隻不會游泳的“大企鵝”,他就是“飛魚”施皮茨的老師,美國著名的游泳隊教練謝曼·查伏爾!

這隻“大企鵝”帶過兩屆奧運會游泳代表隊,打破60次世界紀錄,獲16枚奧運會金牌。誰都以爲他是游泳高手,事實上他根本不會游泳,曾被不明真相的學生扔到游泳池慶祝勝利時,差點被溺死水中,可以說是史上最著名的“不會游泳的游泳教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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