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錫林郭勒盟大草原拍馬

第一天

一天跨三省的長途跋涉,從山東經河北到內蒙,行徑1020公里,歷時14個多小時,竟然沒感到疲憊。

在車上有大把的時間看雲,這雲,山東的和河北的不一樣,河北的又迥異於內蒙的。五點半的濟南,太陽沒有噴薄而出,天空層層疊疊的紅雲如未完成的畫卷,像有一個巨人,手持如椽大筆隨意潑灑,一層藍灰,一層暖黃,一層粉白,又一層橘紅,不小心,黑墨潑多了,烏雲碾壓而來。就這樣,邊走邊欣賞,且行且珍惜。

越往北走,一山連着一山,一個隧道接着一個隧道。從黑暗走出,更向往光明,天空的雲上世界就是一個氣象萬千的大千世界,映射着天上人間。瞧,那分明是雪山中一條路,都說黃河遠上白雲間,雪山遠上也在白雲間,旁邊有個小山村,白雲生處有人家呀,好像有一個掃地僧,東掃掃,西掃掃,像是要迎接遠道而來的客人,果真,花徑不曾緣客掃,蓬門今始爲君開,竟掃出一條通衢大道,那大道上分明還有走動的人,是我嗎?

廣闊的天地,廣闊的雲,橫七豎八的雲,自由自在的雲,誰能把雲排兵佈陣,誰能讓雲乖乖就範,雲自無心水自閒,自由的雲是困不住的。可再漂亮的雲也是轉眼即逝,如夢幻泡影,像風也像電。所以不必迷戀,不要駐足,天上雲,轉頭空,誰去迷戀抓不住的東西呢,誰又能長久地擁有美好或者悲傷呢?

看雲的心情也要有云的散逸之態,隨意不刻意,自在不壓抑。

中午,在河北與內蒙交界處,實際屬於內蒙的炮臺營服務區喫飯。炮臺,一聽和軍事有關,是舊時在江海口岸和要塞構築的永備炮陣地,是架設火炮的臺基,較有名的炮臺像大沽炮臺,吳淞口炮臺,此炮臺建於1929年,早已沒有了歷史的點滴痕跡,只有一個炮火連天的名字讓人想象。 

到了內蒙地界,經常與牛馬羊不期而遇,羊和馬警覺性高,離人至少三丈遠,在馬路上最常見的就是各種花色的牛,黑白、黃白、棕色的牛,慢慢騰騰地過馬路,旁若無人的樣子,一輛車疾馳而過,牛擡起頭很驚詫地望着絕塵而去的汽車,納悶着,我的地盤我還沒過呢,你着什麼急。尋思片刻,才繼續慢吞吞地踱着步過馬路。

路邊的景色明顯比山東河北豐富起來,一個個水泡子,映着天光雲影,西藏叫海子,我們叫水窪或水灣,錫林郭勒,意思是丘陵地帶的河。有水一般就有牛羊,動物們也擇水而行。   

車上的攝影家門長槍短炮地攝向路邊的馬羣、牛羣、水泡子及高大的風車。大家邀請原省攝影家協會主席、去過六次南極的攝影大師侯賀良來作這次大型蒙古馬攝影活動的“戰前指導”。侯老師講了選題的重要、如何理清思路、拍清楚的要素,拍大景、中景、近景、特寫的關鍵所在,條分縷析講的簡明扼要。侯老師曾經參加過奧運會、全運會、大學生運動會、國際體操錦標賽等重大賽事地拍攝,經驗豐富、獲獎無數,已經不滿足於簡單拍攝的記錄,他講了攝影要有小題大做的意識,拍馬可以拍藍天白雲草原上的馬羣這種全景式的拍攝,也可以拍馬與馬地感情交流、馬與牧馬人的關係以及馬的一系列故事,甚至拍一個專題。忽然覺得,攝影與寫作有同工異曲之處,攝影面臨的選題與角度,寫作也是如此。   

夏天的草原是綠色的王國,草原無處不綠,簡直到了登峯造極的地步,你站在草中也快被染成了綠人,天空有青草的氣味,那些綠色中羞答答的小白花、小黃花,不仔細看,也近似於綠色了。內蒙產的大土豆,一個據說能達一斤,開得小白花雖然如米小,也學牡丹盛開。

車馳騁在遼闊的草原上,過了錫林九曲,黑山廟,桑根達來,德力格爾,一串串很蒙古的名字,七點半,夕陽打在了錫林浩特收費站幾個大字上。 

錫林郭勒盟是元上都的所在地,是忽必烈的避暑夏都,13世紀的意大利人馬可波羅就在此地見到了一個金碧輝煌的帝國和一個野心勃勃的大汗。忽必烈不僅建上都,還在北京建元大都及河北張家口張北市的元中都。忽必烈能建立大元,是因爲他有一個偉大的爺爺成吉思汗,草原有多遼闊,成吉思汗的心胸就有多遼闊,成吉思汗帶着他驍勇善戰的鐵騎,滅西夏、滅金,滅了大大小小數十個國家,還三次西征,徵俄羅斯、徵印度,打下近半個地球,稱霸歐亞大陸,建立起一個威震四海的蒙古帝國,這爲忽必烈建大元打下了堅固的基礎。

自此以後,再也沒有一個有這樣的野心和雄心的像成吉思汗這樣的英雄,是不是隻有生長在遼闊的草原上,眼光纔會望向遼闊無邊的草原之上,望向浩瀚無垠的太空。

草原的遼闊是走也走不到邊、看也看不到邊的遼闊,是絕望也是希望。想到身寬體胖的蒙古摔跤手,站如一座山,有一種堅如磐石的遼闊,不像大海那種動盪起伏深不可測的遼闊。喜歡聽蒙古歌曲,知道鳳凰傳奇的玲花的嗓音爲什麼那麼嘹亮高亢了,還有騰格爾,都是從蒙古草原走出來的,自帶寬廣的音域和悠揚的曲調,有一種遼闊寬廣的氣勢,就像是站在大草原唱出來的,是與天地接通的天籟之音。沒有那種在逼仄的酒吧、雜亂的夜總會唱出的那種細碎的憂傷和無厘頭的調侃。

我這不會寫詩的人一激動寫了一首:

錫林郭勒大草原

一眼

人間煙火

一眼

山河遼闊

丈量不了

草原的盡頭

如同丈量不了

時間的長河

2021.07.22


第二天

沒有我想象的拍片攝影團的起早貪黑披星戴月。7點出發,大巴車,天南地北30多攝影人,長槍短炮的器械,遮雨遮陽的服飾,很分明是攝影家的裝扮,我輕裝上陣,一個手機是我得心應手的傢什。 

蒙古人大金,是主辦方負責人,標準的蒙古人面像,方臉黑麪,是太陽一層層鍍上去的閃着金光的黑色,健康,陽光,不善言辭,有些木納,憨憨的,給人以充分的信任感。他每年都組織這樣的活動,架起了牧民與攝影人的一道橋樑。

清晨錫林浩特市的雲彷彿從地面走上去的,手牽着手,歡快地飄向天空,也有駐足凝眸,看人間熙熙攘攘,亦或飄然而去,緩緩往更高處。有跑的快的,撒着丫子地跑,被風撕扯着的雲袍都成了絮狀。還有的雲不願離去,好像被這喧嚷的人間吸引住了,太陽扒着頭想露一臉,也被調皮的雲彩們遮遮掩掩。雲的變幻莫測是它們的常態,風吹雲散了,太陽高照,雲也散了,雲多了,太陽退避三舍,月明多被雲妨,太陽也是。

車往南開,視野廣闊,馬路也廣闊,兩邊是蔓延無邊的綠草,夏天的主打色,綠樹,綠草,綠蔭,那些想開出顏色的花也差點開出綠花。那些土路,裸露的土地,早就讓綠色佔領了,還有企圖爬向公路的,硬化的柏油路燙壞了小草的嫩腳丫,只好縮在路邊觀風景。豈不知,它們早已成爲別人的風景。

  草原上的樹多不高,圓墩墩的,似乎是爲抵禦草原上的風。所以這裏風力發電非常豐富,到處是佇立的高大風車。轉動的風車,不停地從風中汲取,看不見的風轉化成看不見的電,一種能量轉化成另一種能量,慷慨的給了人類。大自然真慷慨,任你取,任你用,不要任何回報,人類啊,不要太貪婪。 

報着今天有雨,我笑了,我出行的好運氣實在不用再得瑟了,天氣就是天意,我來追尋天邊的雲,我想感受天人合一的意境,老天怎會負我。大太陽毫不吝嗇的釋放它的光和熱,細長條狀淡淡的雲就在天上掛着,不願爬高的雲就在草原之上閒閒散散地飄成一朵朵棉花糖,就像草原上那些閒閒散散的牛兒,羊兒,馬兒,喫着草唱着歌。大金說,今天陽光好,雲也好,難得好天氣。 

過灰騰錫勒、柳蘭草原。在灰騰河下了高速。

去灰騰河的路上,天上的雲變成雕塑了,豎在空中,像是凝固住了,每朵雲最後的奔跑姿勢都定了格,有捲起千堆雪的驚濤駭浪,或淡掃蛾眉的清秀婉約,雲也會擺拍,小獅子回頭凝望老獅子的那一刻,是緊張的尋覓。小狗在狂奔,也沒看見後面有什麼。我怎麼看不見纖雲弄巧的遺恨?孤雲獨去閒的寂寥?白雲向空盡的愁緒呢?我怎麼看不夠這變幻無窮的雲呢?其實雲的世界也有它們的悲歡離合,平時凝滯的想象力像是突湧的泉子噴湧不息,是否廣闊的天地、無際的草原把人幽閉的思維打開了,也打通了心胸的窄門。只須擡起頭,就是一片新天地。

在草原還有一個感覺,是天與地捱得那麼近,天地一體,站在大地上的人感覺翹翹腳就能夠着天,站在這樣的大地,人已經被大草原融化了,這是否叫天人合一呢。

車在坑坑窪窪的草地上向南又向西地行進,低矮的蒙古房,牛溫和的目光,無聲地示意,你們好。小牛臥在草地上,甩着尾巴,哼唧着小調。其他牛也臥着,這是上午的課間操休息嗎?牛羊馬都是喫草的動物,注視你的眼光都格外和善,沒有冷酷和戾氣,但小心翼翼地躲避着人類地靠近,人心叵測,動物不傻。 

走了70多公里到達拍攝地點。今天上午拍羣馬過河。這可是一羣蒙古烈馬,是當年成吉思汗和忽必烈坐騎的後代,讓人想起金戈鐵馬,鐵馬冰河入夢來,馬作的盧飛快,都是雄姿英發、昂首闊步的形象。這又引起我作詩的意願。

蒙古馬

一個古老的馬種

馳騁在古老的原野

你的宿命

就是奔跑

沒有人能降服

你不屈高昂的靈魂

你的站立

也是奔跑的姿態

你的前面

除了草原還是草原

馬背上的漢子

望向草原之上

望向廣袤無垠的疆土

蒙古馬

托起了一個民族

可現實中的蒙古馬一遍遍,被牧民趕着到拍攝地點,當然,這是牧民很重要的收入來源,我只想讓馬兒少跑幾趟,尤其是小馬駒拼着命地緊隨着馬羣,我央求大金別讓小馬跑了,大金說,小馬死也不離開媽媽,再深的水,再遠的路,緊貼着老馬死命地跟着。實在心疼小馬,又問牧民小馬駒跑不動了怎麼辦?牧民說,那就是它們累了,趕也不跑了。忽然想到那些跑馬運動員,不到最後極限,是不會停下奔跑的腳步。 

我拍了一會蒙馬過河的照片後,不願再看到小馬駒不敢落下而拼命死追母馬的精疲力竭的樣子,我到河邊找那些牧馬人蒙古漢子聊天,他們大都是,不多言,默默幹着,問他們,都很和善地回答,和他們的馬拍照或擺拍一下,也積極配合,沒有絲毫不耐煩。那個壯壯的穿暗黃花蒙古服的漢子,拿着套馬杆,身邊一匹健壯的馬,我過去和他閒聊,問他名字,我記了兩遍也沒能記住那長長的名字,可我記住了他馬兒的名字,叫花兒。我問他是母馬嗎?他笑着說是公馬,18歲。哇,是年輕的小夥子啊,好帥氣,大眼睛,長睫毛,亮棕色毛髮,小蹄子尤其漂亮,像穿着帶絮絮白邊的黑馬靴。主人說,它能聽懂你誇獎的話。我就把世界上所有的好詞用來誇它,你真英俊,漂亮,玉樹臨風,瀟灑帥氣,18歲的小夥子,我喜歡你,愛你。它快樂地打着響鼻。 

牧馬人中我看見一個年輕學生模樣的面孔,一問,叫千百,13歲,假期,爸爸讓他來幫忙幹活。我誇他服裝漂亮。他告訴我,拍照才穿,平時不捨得穿,馬靴必須天天穿,否則馬鐙會磨壞你的腳。 

終於,拍得差不多了,好多人都要求讓馬歇歇,聽說去年拍馬累死了四匹馬,怎麼忍心拍下去,看着那些照片,心靈會安寧嗎? 

感覺馬淹沒在冰河之中,人不會作惡夢吧。 

下午拍套馬,景色有些凝重,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硬朗的小草灌木和敦厚的樹木挺了起來。 

今年雨水多,草旺,馬肥,野馬能馴服嗎?大金說,牧民的套馬杆就是最好的工具。 

畢竟是帶有野性的蒙古烈馬,幾個牧民東趕西堵,馬羣還是依着自己的路跑,其中一匹白色的馬,特立獨行,它奔跑的速度像閃電,兩個人也沒能堵上它,一個騎摩托車的牧民也加入圍堵的行列,機靈的白馬一次次躲開了,就像那匹參加一戰時期的著名的叫喬伊的馬,我有點慶幸,也爲白馬擔心,看它脫險後的駐足觀望,張揚着個性的孤高,就像一匹打了勝仗的英雄戰馬,我禁不住替它高興。可終歸鬥不過聰明的人。

2021.,7.23

和大金


第三天

今天轉場錫林郭勒盟西烏珠穆沁旗。

早七點四十出發,多雲天氣,帶着毛邊的白色太陽在烏雲中時隱時現,東南方向,路邊牌上哈塔圖,新郭勒嘎查,這名字叫的夠拗口。一路明顯山多丘陵多,草高而密,不是淺草沒馬蹄,是沒了牛腰啦。

走不到頭的草原,拍不夠的牛羊,現在草原都承包了,一家劃一個區域,牛羊馬就在圈定的地方喫喝拉撒。綠色更濃郁了,綠草地,白羊,標配色彩。到了白音華,一個不像蒙古的名字,但屬於內蒙古自治區錫林郭勒盟西烏珠穆沁旗,白音華是一個煤礦、工業園區。2012成立自治區級白音華工業園區,是國家能源重化工基地,有色金屬冶煉基地。   

車一直向南開,因爲太陽出來了,有了方位感。到了一個叫臺金布拉格郭勒的四面環山的大草原,牧民們趕着幾家拼在一起的馬隊,從一個山頭跑向另一個山頭,三百多匹馬形成了一種浩浩蕩蕩的氣勢,等待攝影家們把它們的英姿收進鏡頭。

老遠就聽得到地動山搖的馬蹄聲,近了,漸漸跑進我們前面開闊的原野上,咔嚓咔嚓的快門聲竟然壓過了得得得的馬蹄聲,接着,羣馬絕塵而來,呼嘯而去。

午飯,在牧民家裏喫攝影餐,羊肉湯,新宰的,肉嫩,沒有羶氣味,還有奶茶,饅頭,管飽。攝影家們在喫飯的時候,語言頗有特色,一位老師發現自己杯中的奶茶發紅,另一位老師說是光的作用。嗨,不說用料問題,不考慮加水的多少,卻用了攝影家的語言。 

  下午,攝影團又上山去拍馬了,我決定單獨行動,下山去草地拍牛拍馬拍花。我採了白粉的野菊、深紫的穗華、黃綠的葉下珠、月白的珍珠菜及濃黃的醡漿草,五顏六色地捧了一把。走進牛羣,躺着臥着站着的牛,眼睛齊刷刷地看向我,也不跑,幾匹老牛竟然向我走來,都是高大壯實的大牛,我不明就裏,以爲是向我警告踏入了它們的地盤呢,我趕緊說,我走我走。轉身走另外地方,它們居然跟着我,不時地哞哞哞地叫,像是招呼什麼。後面的隊伍越來越壯大,我有些害怕,不是都說牛溫順嗎?這是怎麼啦,我走出它們的地盤了。   

隨着牛們此起彼伏的哞哞聲,沒想到附近又有新的牛羣跟上來,我邊疾走邊回頭,怕他們一擁而上把我頂起來。我也沒穿紅衣服啊,怎麼惹惱它們的,我只好一個勁往馬路方向走,馬路上會有人有車,牛們不敢放肆。發現前面有一羣馬,也有人,馬羣很警惕,我往前,它們就後退,馬是驕傲的動物,不太會討好人,正好山上拍馬的那羣馬跑過來,我就近拍了起來,300多匹馬跑起來還是很壯觀震撼的,老遠就能聽到得得得的馬蹄聲,震的大地都在動。

  馬跑遠了,回頭看,牛還跟着,正好有個騎摩托車牧民過來,我趕緊求救,他一聽笑了,說,牛好奇。爲什麼呀,他笑了笑說,你漂亮呀。哎呀,誰說蒙古漢子木納,真會說話。我再三落實,他也再三說,沒事,你真靠近,它們就跑了。好吧,我試試,我裝着膽子拿着自拍杆走進它們,它們立刻圍上來,有點小緊張,我拍它們,也自拍,它們越走越近,我好言好語和它們商量,別靠近我好嗎?你們都是善良的孩子,給你們花好嗎?它們不聽,還是繼續靠近,一頭牛甚至低下了頭碰了我的衣服。這是要花還是挑鬥?我央求它們,別頂我啊,我就是拍張照。我試着摸它們,它們轉身就跑,啊哈,抓住命門了。我一路走,牛們跟着我,好像是我的保鏢,又一路跟着我走回來。好可愛的牛呀,好奇心這麼重,像小孩子,牛眼真大呀,目光純真和善,牛也像孩子似的純真和善。

2021.07.24           

 

第四天

攝影團時間觀念特別強,7點40準點出發。

草原的天,晴一陣,雨一陣,不拖泥帶水,陰鬱的時候,雲卻不陰鬱,藍灰交織,一層淡雲,一層薄藍,一層淺灰,紅彤彤的太陽沒有,毛邊白太陽也不見。我始終不聽地拍着,有云無雲,晴天雨天,心始終是晴朗的。

似曾熟悉的景色,其實已經不同。沒有陽光照射的草地,好像沒有睡醒。我問過一個攝友,同樣地方,拍同樣景色,不煩嗎?攝友回答,不一樣呀,每天的光線、馬的神態、姿勢太不一樣了,從上千張找出一張滿意的就很不錯了,可總是不滿意。就像我忍不住拍牛拍馬拍草地,只是我不是爲了拍出最滿意的照片,就是喜歡而已。 

  牛馬羊的姿態大多是低頭尋覓喫草,認真賣力的生活,所以認真工作的樣子最可愛。   

牧民又趕着馬跑過來,趕往拍攝的指定地點,這些蒙古馬的後代,曾經是成吉思汗的鐵騎,縱橫草原所向無敵,再怎麼馴化,也有嚮往自由的天性和不願被人征服的野性,儘管牧民拿着套馬杆,套向不聽話的頭馬,但馬兒一次一次依然跑向別處。   

其實,這個季節不易讓馬奔跑了,六月份,牧民說,猛讓馬兒跑起來,活動起來。到了七月份,該長膘了,儲存能量,以抵禦漫長的寒冬季節。 

  我不想拍馬了,沒完沒了的等候,蚊蟲叮咬的煩亂,我不是合格的拍攝者,我去了外圍,找牛玩,牛依然很好奇地友好,我和它們拍合影,它們溫順地看着你。看到遠處的馬羣撒着歡跑過公路,就是不往人設定的通道跑,牛、馬有着我們人類想象不出的智慧和能力,這自由奔跑的馬呀。   

中午,大家都湧向草地上搭建的四處漏風的大棚子,牧民一大家子人,姐妹仨,妯娌們 ,還有兩個兒媳,正忙碌地做飯。70多斤牛肉,烙牛肉餅,一個麪餅塞着滿滿的牛肉餡,實在地如同他們地做人。真好喫,儘管燙得要命,也往嘴裏塞,一個不過癮,喫兩個。漂亮的兒媳婦說,裏面有在山上採的野菜,所以很香。再加上韭菜,在燒木柴的大爐子上,一次能烙十幾個,供應着攝影團、遠近來幫忙的牧民及家人前來就餐,可供500多人呢。外面支起一口大鍋,一個煙筒,也是燒木材,咕嘟咕嘟煮羊肉湯。久違的炊煙就這麼飄飄嫋嫋的飄向天空,變成青煙一縷。 

牧民們喝着啤酒,說着我們聽不懂的蒙語,他們一直在馬背上馳騁,也很累了,但他們依然開心地喝着酒,喫着餅,說笑着。

大家特別喜歡一個叫巴特的蒙古漢子,他是錫林郭勒盟西烏旗白音華鎮烏仁圖雅嘎查人,有一個面向草原的房子,家裏還養着三百多隻羊、一百多匹馬和三十多頭牛。從小喜歡馬,喜歡套馬,六歲開始騎馬了,現在有一個六歲的兒子,我忽然想唱騰格爾的《天堂》,那個我的家,我的天堂的草原。巴特特別認真仔細,配合着大家的要求,讓他騎馬跑一趟就跑一趟,讓他停下襬一個造型就擺一個造型,每次活動,他都將蒙古服裝一件不少的穿上,纏在腰間的腰帶有一丈多長,休息時,他解下來,爲的是涼快一下。還戴着一頂像寶塔似的帽子,巴特做每一件事都有一種儀式感,讓人欽佩。今天巴特成了網紅,大家爭先恐後和他合影,到處喊着巴特,巴特的叫聲,巴特太受大家歡迎和喜愛了,我也和他加了好友。喫完飯,我看他鬱鬱寡歡,問他怎麼了,他說,今天我心裏難受。爲什麼呀?沒給你們安排好。善良細心的巴特覺得沒有完美達到拍攝的要求。因爲這個季節,這個氣候,都過了最佳時機。我說,這不能怨你呀,天不遂人願。他說,明年來吧,是我家的馬,明年給你們好好辦。好的,祝福你巴特,明年爭取來看你和你的馬,還要喫你媳婦做的手抓羊肉。   

一點半啓程回返,天地間已經被雨幕遮住了。正好看到消息,內蒙古自治區氣象臺連發4個預警:預計25日11時至26日11時,內蒙古中東部將有大到暴雨,其中就有錫林郭勒盟大部。怪不得今天上午下起了雨,是警示,也是溫柔的送行,我們開始返回了。   

中途,在吉仁高勒服務區略爲放鬆,王主席說,可以合法地方便了。這兩天,在草原上跑,想找一個衛生間是相當地困難,一路上,看見男司機一回身就方便了,可難爲死我們女同胞了。 

五點回到錫林浩特市,晚餐的“草原白”高度酒,純正敦厚,喝一口有濃郁的草原味道。一場不過癮,又來一場,還是草原白,酒喝乾,再斟滿,天空多遙遠,不是因爲酒,是一種難以割捨的情懷。

2012.07.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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