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爾塔”來了

“德爾塔”來時,它悄沒聲息,清純的如同沒有受過一絲污染的空氣,無影無蹤,漂浮游蕩在整個人間,偶爾溜進你不設防的門,便拉響你生活乃至人類的警笛。

“德爾塔”果真來了,如一場狂風暴雨,所有人都武裝起來、戒備起來,路封了,店關了,路上的行人稀少了。

只有少部分不得已的人來到了醫院。

門診驚現幾個“全副武裝”的患者,一身裝備一級防護。帽檐遮蓋住眉,口罩拉在眼簾下,身體完全包裹,面部精準地留着眼睛的寬度隔着鏡片與外界交流,像用手扒開密閉的百葉窗,她們走到婦科門診前,擡頭望了望“婦產科”字樣走了進來,才使我對她們的性別少了些懷疑。

醫生問:“您有什麼需要幫助嗎?”

回答道:“我孕7個多月,產檢。”

醫生擡眼望了望走廊盡頭驕陽似火的天笑着說:“既是孕婦,如此酷暑的天您這樣不擔心中暑?平時注意佩戴口罩,不在人羣中扎堆就行,現在您得脫去這身防護裝備才能檢查。”

孕婦猶豫片刻,有點不情願地卸下“安全”防護,那件使用不止一次的防護服 她居然脫很小心,還沒忘摺疊一下襬放一邊,完全不用考慮防護服使用的一次性,還有穿、脫那套該死的流程。身體檢查結束,她拿起衣服瀟灑地抖了抖套在身上,恢復了來時的樣子,放心地走了出去。如果衣服上果真有她勢不兩立的“德爾塔”,此刻或許正被她巧妙地包裹着帶回家去,想從她身體突圍出來估計都難,不過,又有誰能說的準?“德爾塔病毒”會不會窒息、悶死在她那身防護服裏呢?

皮膚科的左醫生乾脆把病人就診椅擺放在走廊裏,實行“遠程”醫治。診椅旁邊配有紫外線消毒車和一臺落地電扇,落地扇站在左醫生指定的位置威嚴地搖擺着頭顱,讓我想起社區移動的大喇叭,“疫情之下,做好防護。”左醫生坐在室內的辦公桌前,背窗面門,電風扇在他身邊嚶嚶嗡嗡地吹着風,強勁的風吹走病人帶來的“德爾塔”,讓它沒機會跨越左醫生設定的楚河漢界。彌補了中央空調的“辦事不力”,把他置身在“德爾塔”的漩渦中,冒着生命的代價。左醫生戴着面屏問診,甕聲甕氣的聲音衝擊着面屏,向反方向彈去;病人的聲音如逆流而上的小魚,他倆面對面說話,聲音卻背道而馳,只好提高聲音的分貝。

不是所有的人都“貪生”,且看某領導無懼無畏的膽識,他視一切防護形同虛設,一幅口罩就從容地走在醫院的角角落落,走到院落某個空曠的地方見人煙稀少時,脫下口罩悠然地點上一支菸狠狠地“拔”一口,像溺水的病人猛吸了一口空氣,他每天的核酸檢測報告,便是最好的說明。這讓人懷疑,或許他吐出的煙霧就是一場小範圍的徹底消殺,就像院區那個噴霧消殺器每天噴出的霧氣。

大廳裏依然有不少看診的人,眼前一家三口,外國友人,媽媽搖擺着便便大腹,走進產科,門外留着那對父子,男孩4-5歲的模樣,一頭捲髮,棕黑色皮膚,五里哇啦地衝診室裏的媽媽喊叫着什麼,男孩沒戴口罩的樣子很突兀,我忙走過去用手比劃,建議他的父親爲他佩戴口罩,年輕的父親手裏正拿着口罩,顯然是那個孩子的,見我要求,拿起口罩就要往孩子嘴上戴,那孩子像受到驚嚇的馬駒,哭喊着跑開,父親邊追邊向他乞求,那孩子執拗地反抗着,歇斯底里地哭嚎。旁邊立即有人走出來譴責:“不戴口罩的人,你們怎麼可以放進來,你們保證他是健康的嗎?你們必須馬上做環境消殺?”不用說那孩子是戴了口罩才得以通過安檢。我不願爭辯。

同事小沈聞言,立即迴轉身跑到診室拿出消毒噴壺,沿着那孩子逃跑的路線,“追殺”過去,才得以平息那人怒火。我掩嘴偷笑,衝小沈悄悄地豎起大拇指。

“德爾塔”來了,先生也“聞雞起舞”。

他的辦公室並不大,早已停止接診病人,迎門是一米三層高的花架,上面擺滿蔥蘢茂盛的花草,是他幾年養護的心血,得意之作,辦公室最爲靚麗的風景。“德爾塔”來了,它無孔不入,這間辦公室絕非一方淨土,來一場徹底消殺當務之急,於是他把移動的紫外線燈推進房內….

第二天,他喫驚地發現那幾盆花葉子都無力地耷拉着,葉邊枯黑捲起,一夜之間步入瀕死的邊緣,苟延殘喘。他一臉茫然不知發生了什麼?毫無疑問,這些花草很高調地爲“德爾塔”做了殉葬,只是不清楚,“德爾塔”是否光顧過這間小屋?死的有沒有這樣徹底?

小姑娘楊洋,上月初隨媽媽夜班來到醫院,那天驚現“德爾塔”,從此便禁了足,她每天只能坐在臨時騰出來的桌子前看書、做作業,一天一天又一天,日子計算的比數學作業精準。一早見她無視桌子上的課本,兩眼望着門口發呆,一幅心猿意馬的樣子。我不放心地問她:“丫頭,你在想什麼呢?”“我想喫海底撈,我想出去,我想…..”回答的委委屈屈。

“閉上眼睛,一切皆有可能!”我給了她很好的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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