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 Ⅰ 地府判決

我是一個兇狠的強盜。陰曆七月十五日中元節那天深夜,風涼嗖嗖的,四周只聽見蟋蟀“嗞嗞”的鳴叫聲,我獨自在一條漆黑的鄉間小徑上提心吊膽地走着回自己的窩。

我之所以提心吊膽,是因爲一個多月前的一個深夜自己的一次惡行。那個深夜,我持着大刀入屋行盜,不料遭一對夫妻托起凳子不顧一切地反抗,最後我一時火上心頭,竟然舉起大刀連殺三命。死者是三口子的那一家人,夫妻倆和他們的一個才四歲的男孩。

我知道,中元節那天,鬼門大開,魑、魅、魍、魎,各種鬼怪都會走出陰間,來到陽界。我特別擔心,那三口子會不會都變成了鬼,找我算賬來了?——我似乎聞到了死亡在緊緊地向我逼近的氣息。

“我們死得好慘啊——你還我們命來——”我走着走着,突然隱隱約約地聽到了那三口子低沉的聲音,像是從地底下飄出來的一樣!我害怕極了,心“呯呯”地加速跳着,感覺都要跳出來了。緊接着,“呼呼”地刮來了一陣大風,我頓時感到全身冰冷,像是在萬丈深淵裏急速地墜落,不知不覺的就昏倒了過去。

我睜開眼睛醒來時,只看見四周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莫名其妙的。

“這是哪裏——”,我放開喉嚨,大聲地呼喊。

我清晰地聽見我的呼喊聲,是那麼悲壯而慘烈,在這漆黑的未知的空間裏,不斷地迴旋升騰着,反覆地交錯重疊迴響着,異常肅穆。

不多久,突然“吱——”的長響不停地發出,聽着很沉很重。我順着發出響聲的地方,擡頭仰望過去,看到是一道大概二十公分厚的大石門正在慢慢地打開,出現了一道約五六米長的縫隙,正發出藍色的光亮,並有藍色的煙霧順着縫隙,順着高高的臺階湧動着下來。

藍色的亮光,如扇形一般,慢慢地展開,灑落在高高的臺階上,並緩緩地向我投射過來。因爲太久處於黑暗中,我的眼睛一時被那亮光刺得發痛,於是連忙提起我的一隻手,遮擋住光線。

不一會,順着指縫,我看見,兩個體型胖胖、個子矮矮的暫且稱之爲人的人,邊說說笑笑的,邊挺着大大的肚子,從臺階上大搖大擺地向我走了下來。

他們很快走到我的跟前,立住,用傲慢的眼神俯視着我。我慢慢地移開我眼前遮擋住光線的手,好打量打量一番他們。

他們的眼睛神兇狠,如傳說中的張飛的一般。他們的面部發紅,如傳說中的關羽的一般。他們沒有鬍子,也不留辮子,頭上頂着一頂不像是烏紗帽的不知什麼帽子的帽子。

“你們是什麼人?要幹什麼?”我問他們。

“我們是這裏的鬼差,奉閻王的旨意,押你上殿受審!”兩個自稱是鬼差、我也相信他們確實是鬼差的人兇狠狠地對我說。

“什麼?——閻王?”我不由地驚訝地發問,全身發軟,癱瘓在地。

我來到了陰曹地府!

兩人分別站在我身體一側,各人一手緊緊地抓住我的手,另一隻手緊緊地按住我的胳膊,強行把我押解着一步一步地走上臺階。

我在兩個鬼差的押解下,一步一步地走完臺階,來到了他們進來時通過的大石門,舉目遠眺,眼前是一條看不到盡頭、約七十五度角傾斜向下的隧道。

隧道寬大概二十米,高大概五十米,而且視野前方的隧道更加寬,更加高,一直延伸,最後若隱若現地消失在我看不到盡頭不斷地起起伏伏着藍色的滾滾煙霧裏。

隧道里,到處溼漉漉的,陰沉沉的,充滿着藍色的亮光和煙霧。而且藍色的光亮,比兩鬼差進來黑暗空間打開大石門時我所看到的,更加刺眼。

隧道一開始看着很長很長,但一路順風,越走越快,我還來不及細看牆壁上鑲的是人是鬼,就來到了一處充滿着滾滾濃煙的狹小空間裏。

藍色的滾滾煙霧慢慢地擴散,我的視野變得越來越清晰,狹小空間裏的陳設,隨之慢慢地顯露出來。我首先看到的是,視野前方的一張黑漆漆的、沒有任何光澤的大桌子。

大桌子後邊,有一把和大桌子一樣黑漆漆的、沒有任何光澤的大椅子。大桌子檯面的右邊,放着一個黑色長方體普通磚頭大小的驚木堂。

驚木堂右側,放着黑色的好像筆筒大小形狀的圓柱體物體,裏邊裝着十來塊硃紅色上邊寫着“令牌”兩字的三角形木製牌子。

藍色的滾滾煙霧幾乎全然褪去,我的視野變得越來越明晰,裏邊的一切動的靜的物體,隨之顯出原型。

我左右瞟瞟,看見我左右兩側,都站着一排像是、也可以稱之爲是的我們中國古代衙門公堂上的陪審官兵。每排有十個左右。

他們個個面黃肌瘦,好像是很久沒喫沒喝了一樣。他們手上都持着一根又長又直的紅色木棍,紋絲不動地站在,面朝着我,目光朝下,好像是犯了什麼不可原諒的過錯一樣。

突然,大殿裏“呼呼”地颳起了一陣八級以上的大風,灰塵滾滾,所有大殿裏重量太輕而又非實心的物品、密度太小而又沒有固定好的物品,和一切布織類物品,一律隨風翻滾,或者飛舞不止。

沒過多久,風速驟降至二級以下,所有隨風翻滾和飛舞不止的物品,一律趨向停止,或者立刻停止。

緊接着,一團無比烏黑的雲霧,從離我前方約五米的大桌子底下慢慢地冒了出來,並在大椅子的正上方約半米處的空中,停止了上升。

大殿裏兩排站立着的陪審官兵、站在我兩旁的兩個鬼差,隨即微微仰頭,往雲霧投去敬重的目光,並高高地把右手舉至頭部上方,恭敬地行禮。

那團無比烏黑的雲霧,在空中不斷地滾動着,越滾越快,越滾越大,最後隨着“砰”的一聲巨響,爆炸了。

雲霧爆炸後,隨即向大殿裏每一個角落射發出無數道無比光亮的黃光,耀光猛烈,我不由地緊閉起眼睛,以免受到刺激和傷害。

過了一會,我感覺一切歸於平靜,才慢慢地張開雙眼,直視前方。大椅子上,不知什麼時候,已端正地坐着一個無比高大威猛、臉部皮膚髮紅髮黑的不知他是什麼人暫且稱之爲“大塊頭”的人。

大塊頭的頭上戴着一頂由黃、紅、綠、藍、紫至少五種顏色組成的珠子垂下來簾子的冠冕堂皇,於是我推斷他必定是那裏最大的官了。

“牛頭、馬面,還不快給寡人把掉落的物品,撿到桌上來?”大塊頭瞪着眼睛,大聲地對臺下帶我來大殿的兩個鬼差說。

“喳!”站在我兩旁的兩個鬼差,立刻回答大椅子上坐着的人的話。兩個帶我來大殿的鬼差,也就是猴頭、馬臉,立馬走上前去,彎下腰,把從大桌子上掉落在地上的驚木堂、生死令牌等物撿起,原位放好擺好。

接着,猴頭、馬臉兩個鬼差俯下身子,垂下眼睛,慢慢地後退着返回我的身旁,筆直地站着,一聲不作,目不轉睛地注視着莊嚴坐着的大塊頭。

“升堂!”“大塊頭”右手拿起驚木堂,用力地往桌上一拍,大聲地對臺下的人聲嘶力竭地說。

牛頭、馬面兩個鬼差應聲雙手立刻用力地拍拍身上的衣裳,隨即迅速雙掌單膝着地跪下。

以此同時,站在我兩旁的陪審官兵不停地往地上上下震動手上持着的又長又直的紅色棍子,口長呼着“威武——”

隨後陪審官兵的長呼聲戛然而止,大殿的氣氛異常肅靜。

片刻以後,我還不知該怎麼稱呼的“大塊頭”大聲地問我:“你知道你爲什麼來這裏嗎?”

“不知道!”我理直氣壯地對“大塊頭”說。

“大膽!”大塊頭非常生氣了,接着大聲地對我作了自我介紹,“寡人乃是地府的閻王!”

我對“大塊頭”,也就是地府最大的官——閻王的無禮,不予理睬。

“放肆!”閻王頓時火冒三丈,對我大聲地喊道。

隨手拿起一苦逼令牌,用力往前一拋,“哐”的一聲,重重地着落在了我的跟前。

接着,閻王沉着氣,對陪審官兵說道:“蝦兵、蟹卒,給寡人重打這個無禮之人五十重棍!”

“遵命!”站在我右排倒數第一和倒數第二的兩個官兵應聲作答,隨即手持木棍向我走來。

“且慢!”其中一個帶我來受審但我還不知道他是猴頭還是馬臉的鬼差,連忙上前雙手擋住兩個叫蝦兵、蟹卒的官兵,並轉過頭,對閻王說:“大王息怒。”

我對這位認識不久,卻願意爲我求情的鬼差多多少少心存感激。

“猴頭,你爲什麼爲此人求情?”閻王問鬼差猴頭。

“大王,我認爲不該對他施用棍刑。”鬼差猴頭說。

“換成絞刑,如何?”閻王問鬼差猴頭說。

“絞刑?——絞刑會死人的!”我連忙阻止閻王對我施用絞刑。

“地府,乃是死了的人來的地方。”閻王對我說。

“你說我已經死了?”我大吃了一驚,連忙問了閻王。

“你殺人的罪孽,我實在不能容忍!就是我不要你死,也還有冤鬼要你死!”閻王非常嚴厲地對我說。接着問鬼差猴頭:“你認爲對以此人施用什麼刑罰,合乎情理?”

“把他丟到滾燙的油鍋中,狠狠地炸!”鬼差猴頭抹抹嘴角,冷笑着說。

我不明白鬼差猴頭的舉動有什麼居心,但我頓時對他感到非常失望,而且痛恨萬分。

“准許!”閻王思索片刻,痛快地答應了鬼差猴頭對我的刑罰提議,接着對蝦兵、蟹卒說:“蝦兵、蟹卒,速上刑具!”

“喳!”蝦兵、蟹卒迴應閻王的命令後,突然一團濃烈的白色煙霧從地上冒出,不停地滾動翻騰着,把兩人包圍在其中央。

而後,兩人慢慢地縮進不斷活動着白色的煙霧裏,最後隨同白色的煙霧瞬間往地下收縮,一剎之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大殿裏的每一個人,不時地提起手,拭去嘴角不斷流出的唾液。

他們那飢餓難熬的目光,分明是盯着我看。有的盯着我的大腿看,有的盯着我的手臂看,更有甚者,透過我的肉體,盯着我的五臟六腑看……

緊接着,蝦兵、蟹卒兩人慢慢地從一團黑色煙霧裏延伸而出,帶來了大鐵鍋、三角支架,和一些行刑用品。

他們在我的跟前架起大鐵鍋後,並在大鐵鍋下生起了大火。隨即,我隱隱約約地聽到大殿裏不斷有人輕聲地議論着“很快有肉吃了……”

“寡人問你,你在陽界是否殺過人?老實交代,可免受油炸之災!”閻王嚴厲地對我說。

我雖然是一個兇狠的強盜,但也有行規,行盜歸行盜,只是謀財,不殺人——但一個多月前,我卻殺了一家三口人。即使是殺了人,我也是不願意輕易就承認的——誰知道,承認了,閻王將會怎麼處置我,我的下場又會是怎麼樣的呢?

“沒有。”我對閻王說。

“寡人錯怪你了。”

什麼名堂?竟然變得那麼好說話了,難道他認爲自己抓錯人?世上都難免有冤情,更何況暗無天日的這裏。

“那還不放我走?”我理直氣壯地對閻王說。

“放肆!”閻王對我大聲喊道。

“沒有——真沒有?”我將錯就錯,一再否認。

“傳一家三口上殿!”閻王大聲地下令。

“傳一家三口上殿——”殿上一鬼差大聲附和閻王的話,緊接着,我看到,兩鬼差領着那一個多月前被我殺死的一家三口,慢慢地從黑色的煙霧裏延伸出來,越變越大。

“你們……你們不是……”我看着眼前出現的那一家三口,驚呆了,想不老實都不行了。

“壞蛋!想不到我們會在地府見上面吧?”女子瞪着眼睛,指着我的鼻子,兇狠狠地問我。

“你還記得一個多月前對我們做過的好事嗎?”女子的丈夫瞪着眼睛,指着我的鼻子,兇狠狠地問我。

“記……記得……”我吞吞吐吐地回答。

“你就是個壞蛋!我才四歲!”小男孩大聲地對着我喝道。

“我……我……”我慚愧得說不上話來。

“蝦兵、蟹將,把此人丟到滾燙的油鍋中,狠狠地炸!”閻王下令。

“太好了!太好了!”那一家三口聽了閻王下的令,知道我要受到懲罰了,都高興得不得了。

接着,蝦兵、蟹將兩鬼差便把我高高擡起,往着滾燙的油鍋大步走去。我怕得要命,頓時昏倒過去……

就那樣,在地府,我被閻王苦苦地折磨了四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終於有一天,當我睜開眼睛時,竟然看到了渴望已久的藍天和白雲了!而當我翻動身子,才知道,竟躺在一頭側躺着的母驢的腚後。母驢的嫩白的肚下,臥趴着幾頭和我長得一模一樣、渾身粘滿黏液的小驢子。

小驢子的眼睛微微地眯着,露出小半個黑溜溜的眼珠,四條柔弱的肢腿不斷地扒動,時不時地排擠着自己的兄弟姐妹,你不讓我我不讓你,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用力地吸吮着母驢的乳汁。

天哪——想不到我有勇有謀的強盜一個,竟然投胎做了一頭四蹄雪白、嘴巴粉嫩的小驢子了!

我寧可忍飢挨餓,也不苟且地和眼底下一窩毛茸茸的小驢子論爲同根,拒不吸吮一頭母驢的一滴乳汁,誓死不屈。

“豈敢抗拒!”我身邊不知什麼時候已站着猴頭、馬臉兩個鬼差,他們實實地按住我的頭,使勁地往母驢的紅嫩的乳頭推,推,推過去。

我出生的那個主人家庭,一家三口人,兩夫妻和一個小男孩,四歲了。他們一家以養驢爲生,喜歡宰殺驢子,喫它的肉。

我小的時候,那小男孩可喜歡我了,可愛逗我玩了。每次看到我窩裏的草被我喫完了,他都會馬上去拿來又嫩又綠的草,放在我的面前,用嬌小淘氣的嗓音,低低地對我說:“小驢小驢,快喫快喫,吃了快長大!”

“我不是驢!我是強盜!有勇有謀的強盜一個!”每次我強烈地想發出聲音,想對眼前這個充滿愛心的小男孩表明我的身份時,猴頭和馬臉那兩個鬼差都會立刻出現在我的面前,用力地捏住我的喉嚨。

縱使我如何竭盡全力,就是發不出一點聲音,但奇怪的是,當我可以發出聲音的時候,聽到的卻是“啊呃——啊呃——”

我無比壓抑,我無比恐懼,我無比絕望,我口吐白沫,眼睛不由地分泌出黏狀的淚珠,以示內心沉重的哀痛和反抗的情緒。

“驢說驢語!”那兩個鬼差嚴肅地對我說。

他們一家養了很多驢,特別愛喫驢肉,每隔三差五,夫妻倆就會拉一頭長得稍大點的驢出去宰殺。每次我聽到同伴被宰殺時發出的陣陣哀嚎聲,我的內心總久久不能平靜,每天都提心吊膽的,連活下去的膽量都沒有了……

很快四年過去,小男孩慢慢地長大,都快八歲了。褪去了兒時稚氣的他,越來越有一個大男孩的模樣和風範了。他和我的情義慢慢地疏遠,甚至我很難盼望得到他來和我玩一次。

後來我才知道,他自從有了大男孩的模樣和風範之後,便整天和附近兩個鄰家的小女孩談笑風生,卿卿我我,玩成形影不離的好夥伴了。

我看到他變得那麼重色輕友,也多少明白了他的心裏,哪裏還記得我?哪裏還會顧及我一個驢的感受呢?

我見過那兩個小女孩,三四歲的樣子,個個眉清目秀,貌美如花。我橫看豎看,怎麼也覺得,她們和有種似曾相識的親切感,但似乎我又從她們看我時的眼眸裏,多少看出點仇恨來,恨不得殺了我,恨不得吃了我。

我橫豎想不明白,我和那兩個小孩能有什麼仇恨?

一天夜裏,猴頭、馬臉那兩個鬼差告訴我:“那個八歲的男孩是你上輩子行盜殺死了那個四歲男孩,而那兩個女孩,則是他前世的父母。”

“我爲什麼還會和三人陽界相見?”我問那兩個鬼差。

“前世的恩怨,今世來個了結。”那兩個鬼差冷冷地對我說。

“三人要吃了我,對麼?”我問那兩個鬼差。

“註定如此。”

“註定如此,便對麼?”那兩個鬼差沒回我,接着“嗖”的一聲,便消失了。

兩個鬼差的話讓我多日難眠,連日來,喫不好睡不好,活着和死去,彷彿都是一樣的沒有了魂魄。

每天夜裏,當我躺在自己的窩堆裏,總是爲自己感到幸運,今天又苟且地活了過來。

有一天,我躺在窩堆裏,看到那三個小孩從我身旁走過,並盯着我肥碩的身子,上下打量。

每次他家要宰殺驢喫肉了,都用和那三個小孩看我時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長相肥碩的驢,沒幾天,我就發現少了一個同伴。

我早已看淡了生死,但不滿那三個小孩看我時那高冷無情的目光,於是我白着眼,盯着那三個小孩,迴應了過去,要警告四個小孩,“三個小毛孩,我再怎麼也是有勇有謀的強盜一個,豈能用這般無禮的眼光看着我!”

我張開嘴巴,正想要說出我內心的不滿時,我的喉嚨立刻被什麼用力地捏住,縱使我如何用力要震動聲帶,就是發不出一點聲音。

我仰頭一看,又是猴頭、馬臉那兩個可惡的鬼差。

而當我可以發出聲音的時候,聽到的卻是“啊呃——啊呃——”

“驢說驢語!”那兩個鬼差嚴肅地對我說。

“這頭驢好像看我不順眼,我也看它不順眼了,下個月我八歲的生日,殺了它喫!”小男孩對那兩個小女孩說。

“再也不必看見它了,把它吃了!”那兩個小女孩高興地說。

“啊呃——啊呃——”我不斷髮出聲音,表示抗議。

那三個小孩子對着我狠狠地“哼”了一聲,便得意跑開了。

我的生命開始進入了倒計時,我後悔上輩子欠了那三個小孩的性命,才落如此這般下場,善哉!善哉!

小男孩生日那天,我被烤成全驢,滿身金黃,被置放在宴桌的正中央。香氣濃郁,充溢了整個生日宴會的大廳,宴桌圍坐着的每個人,都目不轉睛地看着我,恨不得快點可以動筷。

“今天我生日,我要喫大腿肉,大腿肉最好喫!”小男孩說完,便將手中緊握着的刀叉,狠狠地向我的大腿刺去。他喫得好喫,還分了一些給兩個小女孩,讓她們也喫喫。

小男孩和兩個小女孩不知道,他們喫的是長在我身上可口的肉,報的是上輩子的深仇雪恨!

在我被他們吃了一半的時候,我發現兩個我從未見過的鬼差,一個身穿白衣,一個身穿青衣,站在桌旁,袖手旁觀,看着這一桌人,用撕、刺、瓣等手段,分喫着我的肉體、五臟六腑……

最後,我被喫得只剩下一副光溜溜的骨架,兩鬼差點了點頭,嘴角露出奸詐的笑容,相互輕聲地議論着“罪有應得——罪有應得……”

輪迴是個笑話,是個天大的笑話。

“我乃是地府的勾魂使者——白無常。”身穿白衣的鬼差對我說。

“我乃是地府的勾魂使者——黑無常。”身穿青衣的鬼差對我說。

“跟我們去閻王那一趟!”倆鬼差異口同聲地說完,便同時楸起我的魂魄,一起消失了……

黑漆漆的,地府還是沒變過模樣。在世上投胎爲驢已輪迴了四年之久,也還見得四年的光明,但地府還是成了我歸屬的地方,像是在重演着昨天那裏發生的故事。

四年前許,閻王嚴懲拷問的手段和殘忍,依然記憶如故,上上輩子做強盜所作的惡孽留下的債和恨,依然歷歷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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