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戶人家(三)


十月的天,玉米早收了,金燦燦的玉米棒掛滿了房檐,攤滿了院子。已乾的堆成了堆,拎成了長蛇陣。半乾的、溼一點的,歪着腦袋、側着身子等待着陽光再次光臨。

摘了的辣椒經老太太的手穿成了串,掛在窗櫺上、牆壁上。青的、紅的、紫的辣椒、裝扮着窗子,倩麗着院子,迎接着金色的秋。

矮牆上的倭瓜在微風下一起一伏,長着白毛的老南瓜露了出來,老太太咂咂嘴,嘴角的口水接着流了出來。她拿起衣角擦了擦,心想人是越老越沒出息了。

東方的太陽剛剛露出了圓盤似的笑臉,要不了多久,它將照耀整個院子。收穫的農作物將得到更好的涼曬,它們很快會顆粒歸倉,老太太想到這皺紋上揚。

懷裏抱着的孫女咿咿呀呀,嘴不住吮吸着大拇指,發出喫奶的聲音。老太太低頭看看、笑笑,然後拿起結滿老繭的手揪揪她的小臉蛋,粉嘟嘟的肉揪起又彈下,彷彿如緊繃的橡皮筋。

小孫女先是瞪瞪眼,然後歪頭笑笑。馬上又來了個三百六十度大轉彎,張大嘴就哭。老太太被這突來的狀況搞得暈頭轉向,很快就明白過來,低聲道:“乖不哭。”接着一手抱着孩子,一隻手輕拍着,在院子晃悠起來。

很快小孫女止住了哭聲,兩眼眯縫起來。老太太正想折轉身回屋,把小孫女放牀上。門“吱嚀”響了,然後是“咣咚”一聲,老太太扭轉身,是大女兒欠男領着小外甥女回來了。

女兒一進院就哭哭啼啼,再看看女兒臉腫得老高。

老太太:“這是怎麼了?誰幹的?我去找他去。”

大女兒只管哭,一句話也不說。老太太在一旁急得直跺腳:“到底是怎麼了?哭,就知道哭,哭頂啥用。”說到這女兒很快停止了哭聲。

到了屋,女兒情緒恢復了許多。陳老先生還沒上學校,就坐在方桌的椅子旁,掏出一支菸點上,慢慢抽起來,一邊吸,一邊聽女兒訴說。

事情也不復雜,原來是女兒在婆家被丈夫兄弟打了。原因是女兒在學校教書,順便在學校開了個代銷店,經營點小喫、學習用品,一家三口自然把學校當成了家,就住在了學校。

家當然有公公婆婆代管。可代管竟看出了問題,前幾日賊子硬是從婆婆屋進去,拿走了結婚時的嫁妝(被子、單子),另外還有添女兒時親戚四鄰送來的衣服。

欠男回到家,見丟了許多東西,又是從婆婆屋進去的,而婆婆卻一件物件也沒丟,這不能不讓人起疑心。她想到這心裏的火氣更大了,張口就罵了幾句。

要說丟那麼多東西,罵幾句出出氣也就算了。可一旁站着的丈夫兄弟不容分說上去就是幾耳光,欠男立刻感到臉火辣辣的燙,一摸腫了老高,一氣之下領着女兒就回了孃家。

陳老先生聽完已明白了七八分。謙讓、忍讓向來是他的辦事風格,找親家鬧一場不值得,只有喫個啞巴虧,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他吩咐女兒先去診所輸輸液,消消臉上的腫氣,然後找找一家子侄兒幫她把糧食拉回來,有他來看管,其它的不用費心,也沒啥值錢東西。陳老先生安排妥當就又夾着書急匆匆去了學校。

當他下午從學校趕到家時,見女兒臉上的腫氣消了許多,心裏自然舒服了許多。再看看屋子裏麥子也拉回來了,也都按照他交待的做了,這一點讓他很滿意。

不過最讓他不舒服的是女兒竟把出嫁時的沙發也拉回來了,這一點出乎了他的意料。

現在拉都拉回來了,再送回去不太合適,不拉吧給親家造成了一種假像。可現在又沒合適的辦法,陳老先生只是很無奈地搖搖頭。

陳先生雖是心寬的人,但那一晚的飯他還是喫得很少。他總隱隱約約感覺有什麼大事情發生,可又說不準。

其實陳先生的推算一點沒錯,一場生命的浩劫正在悄悄孕釀,差點要了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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