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復計劃

秋夜黑的看不見遠處的人和物。黑黑的夜空沒有星星,月亮不知道躲到哪裏去了,只有田地裏傳來稀稀落落的蟲鳴。遠處的公路偶爾有汽車駛過。

新蓮深一腳淺一腳的朝着北地她家的玉米地走去,準確的說是她大伯哥家大力的玉米地。

因爲公婆不願意再種地了,把這三畝地給了大力和二力兄弟倆個,每年輪流種。今年是大力種這塊地。新蓮按照平時來地的記憶,藉着夜間微弱的光看到地頭那棵歪脖子柳樹,確認就是這塊地了。腳邊的草埋着她的腳踝,不時有荊棘刺着肉,呲呲啦啦的疼。可她已經顧不上這些了!慌忙撥拉這些正在結穗的玉米,有的已經結了嫩嫩的玉米了,新蓮心一橫咔嚓咔嚓不斷的折着這些玉米棵,見到穗子就折就拽,反正只要壞了就行。也不知折了多少玉米棵,新蓮心裏其實慌慌的,這和做賊是一樣的,破壞人家的莊稼是不道德的。

可是,新蓮已經顧不上這些了,她心裏只有恨!恨婆婆偏心,恨大伯嫂得意還欺負她。更恨二力的無能,不保護自己和孩子。沒有人替自己出氣,她只有這樣了。只有這樣才能把心裏的那些委屈灑出來一點。

明面上新蓮是不敢的!公婆嫌她老實不會說,又不像大伯嫂生了兒子,大伯嫂可是機靈的人兒,在公婆眼前嘴甜着哩。公婆明裏暗裏不知道給了她多少好處呢!有時當着新蓮的面故意把喫食和用物給大伯嫂,大伯嫂薄皮的朝新蓮努努嘴,得意洋洋的樣子。

新蓮並不是愛財之人,更沒有想過貪公婆的便宜。別說現在她在廠裏的工資越來越高了,就是以前沒錢的時候她和二力也從來沒有向公婆張口要過什麼。倒是新蓮和二力有時會給婆婆買點喫的和穿的,因爲女兒經常得讓婆婆看管。新蓮忍不下這口氣啊,憑啥好東西都給老大兩口,同樣是兒媳她哪都不比老大家差。更讓新蓮生氣的是女兒去公婆房間裏玩,婆婆咋乎孩子說:是不是你媽讓你來俺屋偷東西喫?孩子都快七歲了,她給新蓮說了這事,新蓮那個氣啊,恨不得跳腳和婆婆幹一架。

其實,這些都是小事。最不公平的是大力和二力種的那塊地;輪到大力收割農忙時,公婆起早貪黑幫大力幹。而大力收完及早把糧食都賣光了,一個籽都不留。該二力農忙時,二力心疼爹孃年齡大了怕幹活累着,不讓公婆幹活。新蓮和二力累死累活的把活幹完,夏季給公婆二袋麥子,秋季給公婆兩袋玉米。讓父母有糧食喫不去外面買。新蓮親眼看到婆婆把剛磨好的玉米麪送到大力家裏,新蓮氣不過給二力說了這事,二力卻說:我孝敬父母的東西她愛給誰給誰我管不着,我心盡到就成。新蓮那個氣啊不打一來,兩人一會就幹架了,女兒嚇哭了。

這種情況反覆出現,新蓮對二力徹底失望了。她無計可施,二力是指望不上了。

新蓮心裏憋屈,惱怒,但她無處可訴。她不敢把這些說給母親,母親身體不好,怕母親替她操心。不敢說給同事,怕人家說她小氣,更不敢說給街坊鄰居,怕哪個愛嚼舌根的添油加醋的學嘴給婆婆和嫂子,她們兩個可不是善茬,不把新蓮活剝生吞了,也得欺負她半死!

最激怒新蓮的是前幾天兩個孩子打架。大伯嫂家的女兒和她的女兒一起玩皮球,玩着玩着就奪起來,新蓮的女兒和新蓮一樣手善,嘴笨。她被大伯嫂的女兒一下子推翻在地,磕在石渣上,鼻子流血了臉也腫了。而大伯嫂卻反咬一口說新蓮的女兒先咬她女兒的手指頭,新蓮的女兒哭着說媽媽我沒有,是姐姐先打我了。新蓮心疼的看着女兒,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兩眼恨恨的瞪着大伯嫂和她的女兒,新蓮的臉由於憤怒也變了型,樣子很可怕。大概大伯嫂也沒有見過新蓮這個樣子,加上她本來理虧就拉着孩子走了。

新蓮不準備把這個事情告訴二力了,因爲他不會替女兒討回公道,他會認爲是孩子之間的小事。

新蓮開始醞釀怎樣才能不被發現也能讓大伯哥家有所損失了。

每天沒事的時候她就思索這個問題,以至於有時候她會呆呆的,女兒和二力叫她她都不知道。當然,這種情況只會在家裏出現,新蓮可是廠裏的好把式,幹活乾的好,也會動腦子,給工作上解決了不少技術小難題。

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新蓮覺得一直這樣下去被欺負,她得想法還一下,哪怕是個小小的還擊。有時她想趁着大伯嫂家沒人把他們家的玻璃砸了,可是轉念一想,砸玻璃太響,那樣暴露了丟人,自己又沒理。

星期天新蓮休班,領着女兒在田地裏轉了一圈,看着那些莊稼長勢喜人,新蓮的心一沉,她不忍心去破壞那些無辜的莊稼。可是,想到自己無處可訴的委屈,莊稼又算什麼呢?它們今年長勢再好也是大伯哥的。

新蓮在猶豫中徘徊不定。自己做壞事覺得良心上過不去 ,不做就對不起自己所受的委屈。

而真正讓新蓮去下決心做毀莊稼的是婆婆的欺人太甚!

那天下午新蓮準備去收清早搭在院子裏的牀單,看見已乾透的牀單上面被婆婆新洗的衣服壓在上面,而且溼了一片。新蓮氣急敗壞的找婆婆評理,婆婆卻霸道的說來着:“這是我的院子,我愛咋咋地就咋地。”新蓮和她辯理,她卻說新蓮不積德連個兒子也生不出。把新蓮氣得臉變了顏色,但是她忍住了不和這惡婆婆吵架,因爲自己怕吵起來會忍不住打這惡婆婆。那樣就壞事了。她不想落這樣的罵名,更不能因爲這毀了自己的名聲。她想到離開這個家,那一瞬間她忽然想明白了,爲啥大伯嫂寧肯住破房子也要分家,原來是這樣啊!

人家趁着月黑風高能辦壞事,我怎麼不能?

新蓮晚上早早安頓好女兒睡了,看着二力也睡熟了。指針指向凌晨一點半,新蓮悄悄穿好厚衣服,輕輕的把門關上,又慢慢的把大門鎖打開,出了院子朝着北地一路走去。

新蓮的怨、恨、惱、怒、還有委屈全都灑在這些未長熟的玉米上了,隨着新蓮的心緒波動,玉米穗子夾雜着葉子被新蓮打碎在地。那些瘋狂是前所未有的,好像這些東西與她苦大仇深似的。直到打累了,新蓮喘了口氣,把腳從草叢裏拔了出來。顧不上荊棘扎的疼痛的雙腳,也顧不上露水打溼的褲管,她疾步走出田地,一路上心裏慌慌的和做賊一樣。其實,這也是做賊。新蓮生怕路上遇到什麼人。她自己做了壞事,一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壞事。可是,如果不做這些,那些委屈何處訴呢?誰會替她憤憤不平呢?婆婆和大嫂可是一直在挑釁她,她忍無可忍,沒有人爲她撐腰;孃家離的遠母親身體不好,父親老實不會說,弟弟還在上學。二力是個孬種!窩囊廢!她只有這樣發泄一下了。

新蓮回到家裏翻來覆去睡不着,到底做了壞事心裏害怕。她想等明兒婆家人發現莊稼被毀會不會懷疑她乾的?到時候咋辦?轉念一想,又沒有人看見他們憑啥說是我呢?就這樣翻來覆去的想着到了三點半才睡了。

中秋很快來臨,又到了家家戶戶置辦月餅走親戚的時候了。往年這個時候也正是玉米收割的時候,地裏的玉米這個時候都熟透了。新蓮很奇怪一直沒聽婆婆家人說地裏玉米破壞的事,就連一直愛八卦的嫂子也沒聽她話白過,豐收的季節在新蓮的擔心中悄悄溜走了。一切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新蓮有一絲慶幸也有一絲後悔。新蓮的心終於平靜了。

不久新蓮有一件喜事降臨了,廠裏準備讓新蓮和兩個技術員到總部培訓,培訓後回廠裏就是技術員了,那時工資比現在要高啊!

滿腔的工作熱情代替了家裏的閒雜瑣事。新蓮對那些傷害她的委屈已經放下了,因爲她要踏上新的生活天地,用自己的手去創造自己的家,要離開這個讓她心碎的地方。

她忽然覺得以前的那個她有點狹隘渺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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