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我問：“你這臊子面怎麼不放胡蘿蔔呢？”
“這是正宗關中做法，這是肉臊子，還有素臊子。”
“你是陝西關中的？巧了，我是岐山的。”
“打住，打住，又要認老鄉？”
底牌被揪開，我並不尷尬，道：“其實我是西蜀人氏，你關中，我西蜀，南陽諸葛蘆，西蜀子云亭，雖不是老鄉也是有緣分的。”
“你這是哪跟哪啊？你就是個跑偏的人。對了，你知道我們漢中管那討人嫌的小孩子叫什麼嗎？”
“什麼？”
“碎娃，你叫是那煩人的碎娃！”
麪條好喫口難進啊，麪條總不能像肉夾饅一樣，揪成一段段來喫吧？論門牙之功效，只有我和老太太才知道。
我吃了兩碗，彩蓮吃了一碗，而我的用時是她的5倍。
彩蓮問好喫嗎？我喝着碗底的湯說好喫好喫。彩蓮一幅得意的表情，搖頭晃腦屁股擺動，嫣然不像這個歲數的女人。
飯後，兩個茶杯緊挨在一起，那牀和沙發也挨在一起。
彩蓮躺在牀上說，真舒服啊，這兩天我走了一個月的路，累死我了。
我躺在那黃色真皮沙發上，頭向着牀頭，這樣距離彩蓮更近一些，一揚手可以抓住她的胳膊。
我沒有回頭看，也感覺到那是如玉般細膩的胳膊，光滑的皮膚像絲綢搭在手心，我也嗅到了她的體香，只有用心才能嗅到，那是由內向外的馥郁芳香，若不是仙子下凡，也定是嫦娥飛天了，我如夢如幻進入了夢鄉。
醒來已是睜眼以後了，我知道這是廢話，廢話也有作用，你細品。
醒來我依舊雙手背在腦後，輕輕握着她的胳膊，她自然地撫摸着我的頭髮，說，你這傢伙入睡真快，一扭頭小呼嚕就打上了。
“你睡着了嗎？”我問。
“是的，睡得特香，特踏實。”
曠男信女獨處幽雅小舍，怎麼能睡得着呢？這沒有答案，也無從解釋，好多事就是這樣，非常人所想。這讓人想到泰坦尼克號上，傑克在臥室裏給露絲畫像的畫面，當她將自己美麗的胴體呈現在傑克面前時，對傑克說，我是付了費的喲，於是傑克內心平靜了，呼吸不再緊張，這與彩蓮說你是來吃麪的，不許瞎想有異曲同工之妙。
牆上的時鐘，滴滴噠噠，悠閒地走着。
彩蓮起來，打開小度音箱隨機播放着一段段音樂，她坐在我身邊，雙腳婘曲在裙襬下，習慣性地掖一掖裙襬。那是防流氓的習慣性動作還是少女般下意識含羞呢？難以確定，我勸她把腿伸直了搭在茶几上，她執意不可，反而將裙子掖得更緊了，於是我確認她這是防流氓呢，沒錯了。
既然人家有防備，流氓也要老實點。我將彩蓮攬過來，彩蓮輕輕地靠在我的肩上，她說，不可思議，上學時我們誰也看不上誰，兜了多大個圈子啊！
我說，是啊，十五年了！
音箱裏播放着舒緩的曲子，那紗簾在夏風吹拂下曼妙地舞動，窗外有蟬兒歌唱。
彩蓮依偎在我的懷裏說，這樣好嗎？
我說，不好。
但兩人的手握得更緊了。
7.
回想醫院裏那一刻，我躺在桔色射燈下，看着大夫晶瑩的大眼睛，我心想，我這是第三次來了，還不知道她口罩後面的面孔是什麼模樣，她的胸真大，她低頭幹活時那兩隻乳房在我鼻子上方忽忽悠悠，我心想，哪能這麼大呢？肯定是打了硅膠的了。
牙醫問：“得打點兒麻藥，會有點痛，不要緊張。”
其實，我是很緊張的，因爲上次在牙牀上鑽孔時我體驗過一次，在薄薄的牙齦上扎針與在屁股上扎針感覺是完全不一樣的，這就如同在骨頭上刻字一般，幸好時間很短麻藥勁兒就上來，很快我半個嘴都木了。
這一次是要處理掉那顆壞牙，也就是打架時受損的那顆犬牙，但不動用電鑽和老虎鉗子，相比之下這也算是享受了，於是，我可以躺着靜靜思考。
十年前那個深夜，夫妻吵架以後，我賭氣蹽出家門，經過路口的那一刻差點與飛馳而來的摩托相撞，我一肚子氣正無處發泄，兩句話未過，便與那兩小混混短兵相接了。他們一人抱住我後腰，另一人對着我猛揣，我一看這打架的架式就知道我遇上江湖老手了，如此打下去，我命休矣，於是我急中生智大呼道，你他丫地敢打警察？一聽這話，那倆個小子怕了，鬆開我，騎摩托跑了，我看到那小子鼻子也流血了，我自鳴得意，心說老子沒喫虧。
第二天洗漱時，我感覺門牙和犬牙都不舒服，用舌頭一舔，哎，咋活動了？還不止一顆！
大夫說：“張嘴，再堅持一會兒，快好了！”
我心說，堅持不了了，我估計這犬牙根兒被那毛賊打斷了。我想，次打架事件說明什麼呢？說明衝動是魔鬼，這是我第一階段的認識。後來，我歸罪與老婆，她若不和我吵架，我豈能半夜出走，豈能與飛賊相撞？這個念頭糾纏了我很多年，算是一個心梗，我也記恨了她很多年，甚至將她定格爲禍星。再後來，經歷了更多的生活的坎坷，病痛的折磨，仕途的受挫，工作的變動，種種現實告訴我，凡事必須向內求才有答案，問題在表面，根源在自己。
小護士說，起來，拔完了，漱漱口！
我半坐起來，喝口水，將帶着血絲的水吐進旁邊白色的小搪瓷盆裏，然後將那棵牙拿起來，用水衝了，端詳了一下說，給我包好，我帶走。
大夫讓我重新躺下，我知道要給我裝假牙，帶冠，粘上，我開玩笑說，是用502嗎？
小護士撲哧笑了，大叔真幽默，不是502，但和502差不多。
片刻好了，大夫拿過一面鏡子來，讓我照照，我呲開嘴，門牙少了三顆，一副破爛相，剛剛戴了冠的陶瓷牙熠熠發光。
大夫調整着鏡子角度，說了一句話讓我無言以對的話：“老陳，你看這牙，多漂亮！”
這話，我該不該生氣呢，我真想對她說，大夫你的胸真大真漂亮，裏面是什麼材料？
我說：“大夫，你這是什麼材料？”
“陶瓷！”我心想，這回答太完美了，雙方都滿意。
我繼續問：“不會是塑料的吧？”
大夫和護士都笑了。
我也笑了，彩蓮聽了我的敘述也笑了，我們幾個人的笑意均不一樣。
我把牙用紙包了，放進口袋，老婆扶着我回家，她是關心嗎？如果我將這牙的來龍去脈都和講清楚了，她會懺悔嗎？會後悔和我吵那一架嗎？
老婆囑咐我把口罩戴上，說，剛拔了牙，外邊風大別煽了舌頭。還問我晚上想喫點啥，我說，想啃豬蹄。老婆說你用啥啃？
我邊走邊想，也對啊，從此我的字典裏就沒有‘啃’這個字眼了，連“咬牙切齒”這詞也與我無關了，以後我生氣了用什麼詞來形容呢？嗯，用“氣急敗壞”“狗急跳牆”都可以，夠用了，漢字真他孃的博大精深！
我隔着褲子捏一捏那顆牙齒，心說，這是個教訓，我應該在上邊刻點什麼？刻“衝動是魔鬼。”
走出地鐵，是一條沿河公園。
有花草樹木，老人孩子，一片和諧景象。
還有一對青年男女，正依着鐵藝欄杆上親嘴。我心想，多熱天啊！還摟着，沒牙還能接嘴嗎？如果不能，那我太對不住彩蓮了。
我突然感覺這是個嚴重的問題，需要用心研究一下，親嘴到底需要幾個部位用力呢？
那男青年顯然不夠專業，電影上都是抱着啃的啊，看他臉部變型的肌肉，他應該是用力了，就該這樣，男人嘛！要不就別親，要親就往死裏親，那纔夠爺們。那女的姿態妖嬈，身子後仰，像風擺的蓮花，若不是那欄杆擋着就倒下去了。咦！那欄杆上的圖案好美，觀音玉指，手捻蓮花，好有禪意啊。這對青年在手捻蓮花旁邊親嘴，難道這是天意嗎？我相信他們一定會幸福的。
嗯，這寓意多美，對，不刻“衝動是魔鬼”了，太浮淺了，就刻這個圖案。
8.
再次見到彩蓮時，她身穿寬鬆紫色純綢半袖上衣，白皙的胸前掛着一枚紫玉掛墜，與衣服色彩很配，就像薰衣草莊園裏飛舞的一隻藍色蝴蝶。
我伸過手去輕輕將它捏起，她摘下來放在我的手心，如一汪露水，讓我想到海洋之藍。
她說，我看看你的。
我摘下來。
彩蓮問，這是顆狼牙嗎？
我說：“狼牙豈能如此脆弱，一拳頭就斷了。年輕時，我倒希望它是顆狼牙，現在變了，我只希望它像狼牙一樣堅韌，不希望它像狼牙那樣鋒利了。”
“這就是你說的那隻打斷的牙齒了”說着拿過來端詳，“哎，這上邊還有圖案。”
我摘下來，讓她仔細察看，當她看清那手捧蓮花的圖案時，一下子明白了，捂住鼻子說，你這是想讓我哭嗎？
片刻。
彩蓮問：“你這牙什麼時候能弄好?”
“大夫說，還要四個月，現在這個牙不能嚼東西，遮醜用的，塑料的，不附實，戴上後這塑料殼與牙齦間有間隙，不密貼，一說話跟吹哨似得。”
彩蓮捂着嘴笑，道：“那怎麼辦？找醫院修啊。”
“你知道的，這個遮醜牙是第二個，第一個不是弄丟在內蒙了嘛，我厚着臉皮找人家免費又弄了一個，哪好意思再麻煩人家修啊。”
“碎娃，呵，福牙仔，你不是臉皮厚嘛！”
“厚也要有限度啊，再說了，咱是學工科的，發聲的原理咱懂啊，哨聲是怎麼發出來的？是氣流吹動塑料片震動發出的啊。於是我先用釘子在那牙託上紮了一個孔，以平衡塑料片兩側的壓力，戴上一吹，發哆的音，哎，有點意思，我摘下來，又紮了一個孔，再一吹，哎，發唻的音，再扎一個，發咪的音，用舌頭依次堵住小孔，依次發哆唻咪的音。”
“成口琴了”彩蓮捂着嘴樂不可支。
我繼續說：“看來僅扎孔是不能解決問題的，那隻能靠減少震動面積來削弱哨聲了，於是，我用剪刀將塑料牙託剪掉一點點，試試，再剪，再試試，特別是試那種抵舌音，如四、十、滄等等，才能知道效果。”
老婆正在旁邊玩手遊，聽我又是吹哨，又是發怪音，扭過頭來問，你幹啥呢？
我急忙將假牙攥在手裏，說，沒事兒。
她走過來，見我剪在茶几上的塑料片，怒道，你怎麼把腳指蓋子剪到桌子上了？
嚇得我急忙用手扒拉到垃圾桶裏，說，不是腳指甲，是手指指甲。
老婆忿忿地說：“手指甲也不行，不乾不淨，天天髒得跟豬似的，沒法跟你過。”
老婆走了，我繼續修修剪剪和打孔，幾經周折，發單字音基本不出怪音了，需要讀段長句子試試效果，突然想起毛主席的《七律.人民解決軍佔領南京》,於是慢慢朗誦起來：
鐘山風雨起蒼黃，百萬雄師過大江。
虎踞龍盤今勝昔，天翻地覆慨而慷。
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
讀了前三句，感覺發音還可以，於是,加大音量。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間正道是滄桑。
當讀到“滄桑”兩個抵舌音時，聲音串調了，變成了“人間正道是呲吱。”
老婆氣呼呼走出來，罵道，大晚上不睡覺，又吹哨！又吹哨！
10.
四個月後，秋天來了。
牙終於種好了。
那個人造大胸的大夫又拿着鏡子讓來福觀賞，說，這牙真漂亮，是瑞士進口牙的。
對這次誇獎，來福沒有反感，也沒說她假胸真漂亮。他對着鏡子從各個角度欣賞，感覺自己一下子身價高了，感覺自己也是資產階級了，比彩蓮的工人階級還要高出一頭。
於是，選了個良辰吉日，來福打算把這一天變成人生中重要的日子來過。
他走路趾高氣昂，一路上逢人就呲着門牙笑。
秋日的陽光，不再像夏天那般毒辣，大運河在滄州這塊衝擊平原上轉了個彎，然後繼續北上，好像預示着人生的曲折與堅韌。
河堤邊一處河灣，荷葉滿塘，荷花點綴，一舟獨橫。
河邊是成片的穿天楊，成爲知了和小鳥兒天然棲息地，樹下斑駁的樹蔭成爲人們休閒場所。四五個女子席地而坐，在打撲克，七八個老漢光着膀子在抽鐵鞭子，時不時發出啪啪的響聲，啪啪的鞭聲沒有驚乍一巢喜鵲，甚至連那知了也不怕了，各有各位置，各有各日子，互不設防，更無傷害。那幾個女子摒棄了站有站相坐有坐相的約束，肆無忌憚地釋放着肌體的張力，四腳八叉，連喫相也不講究了，蘋果可以轉着圈地啃，果核可以吐在一邊。來福想，女人怎麼就不可以放肆呢，不要再說什麼有失風雅，就像露絲也能吐痰，也可以脫了鞋子跳舞一樣，這纔是自然本真。這裏的一切都歸於自然，更賦予了諧美的形態，如果不是不遠處那兩間茅廁提醒，你會認爲這羣人可能是不食煙火的仙人，這是沒有世俗縟節的仙境了。
彩蓮頭髮又長長了許多，更增添了少婦的韻味，塗了淡淡的口紅，一笑露出兩排潔白整齊的牙齒。
不過，來福現在看不上她這口牙齒了。
彩蓮和來福坐在車上，窗戶都打開，連天窗也打開。
彩蓮說，我去後排坐，我也把鞋脫了吧，嗨，真舒坦，若是在這捧本書該有多好。她半躺在汽車後排，對這位置甚是得意，一得意就調皮地搖頭尾巴晃，車子也晃。
來福說，小心點兒，不然人們還認爲我們在車上沒幹好事兒呢！
彩蓮用眼睛罵來福，又不正經。
來福將座椅放倒至正好壓不到她腿的高度，來福扭過身去說，這位置正好，正好是可以說話而又親不到嘴的距離。
彩蓮撇嘴，道，又沒流了，假裝生氣，說，下車溜達溜達吧。
來福與彩蓮一起走下車，穿過打撲克的女子和甩鞭子的老漢們，來到那荷花塘邊。
小舟獨橫無人渡，一縷輕風繞秋池。
來福將彩蓮扶上小船，彩蓮一手舉着遮陽傘，一手提起裙角，像公主一般步履輕柔。
船兒輕輕划動。
她好像在思考人生，她俯身撿起一片殘葉，道：“我們用‘留得殘荷聽雨聲’做對子吧？我拋磚引玉。”
“尋遍春衣聞花香，留得殘荷聽雨聲。”
來福想一想道：
“排出方錢買杏花，留得殘荷聽雨聲。”
彩蓮道：
“焚盡千書聞墨香，留得殘荷聽雨聲。”
來福道：
“一隻燒雞沒喫夠，留得殘荷聽雨聲。”
彩蓮說你這是哪和哪啊，就湊字數啊，又對一個：
“燭破秋窗看月痕，留得殘荷聽雨聲。”
來福，回道：
“捨得媳婦套色狼，留得殘荷聽雨聲。”
彩蓮嗔怪道：“你越說越沒流了。”
來福才如湧泉，又對一個道：
“牙根莫拔可戴冠，留得殘荷聽雨聲。”
彩蓮笑着說這個好，這裏面有故事。
嬉鬧過後，彩蓮說：“讓我仔細看看你這4萬多的牙。”
來福咧開嘴來，像是展示一件寶物。
“還真的漂亮，但是多受罪啊，以後可多加註意，別咬硬東西，注意口腔衛生。”
“是啊，是挺受罪的，這半年來喫啥都不方便，還醜的要命，不過，後來我改變了觀念，告訴自己要接受它，反倒能悟出許多人生哲理來。”
彩蓮長長睫毛眨一眨，讓來福繼續說下去。
來福挺起胸來，像個教授：“我想啊，既然無法改變，何不將它當成一種人生經歷去體驗，就像我去雪鄉去體驗寒冷，去沙漠體驗熾熱，去茫茫戈壁體驗人空對話，這段經歷更是難得，讓我體驗更多，體驗痛疼，體驗無牙的感覺，體驗同事的關注，還體驗了你的關心照顧。”
“你啊，竟是歪理，不管怎麼說，我覺得還是別體驗的好，我希望簡單平凡。”彩蓮的話透露出她心地善良和由衷願望，是一種不講道理的意願，我什麼也不管，只想你好好的就好。
“人說，經歷是一種財富，若事非所迫，誰又願去用經歷換教訓呢，我希望我的女兒也能和你一樣，一生恬靜安逸，與世無爭，健康快樂，永遠活在童話世界裏，做個小紅帽，在她的世界裏連大灰狼也只是可怕，但並不邪惡，那該多好。”來福停頓一下，繼續說“而我不願過這樣的人生，我願意體驗多彩的人生，微風拂面和寒風凜冽都是老天對我的眷顧；策馬揚鞭，讓砂礫打在臉上不比公園裏坐旋轉木馬更加痛快嗎？即便從馬背上跌落了，相信馬蹄不去踩踏我的身體，因爲那不是他的本意，它和我一樣，本意善良。挫傷不可怕，生活總是讓我們遍體鱗傷，而那些傷過的地方會變得更加強大，失敗也並不可怕，人生成功只是暫時的，而失敗纔是主旋律，而面對失敗卻把人分成不同的樣子，有的人怨天尤人，有的人爬起來繼續前進，人生的真諦不是追求完美，而是直面自己的缺陷。”
我繼續慷慨陳詞：“我也曾怨時運不濟，也曾恨遭人排擠，懷才不遇，後來我明白了，人生並沒有什麼成功與失敗，就像我這次種牙一樣，這裏面有欺騙也有真實，有痛苦也有關愛，有真也有假，人生不可能完美，這社會也並不公平，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面對它，就像羅曼羅蘭說的那句話：我明白了生活的真相，但我，仍然熱愛她！”
彩蓮不笑了，看着他，像看一個陌生的人。片刻，她站起來，說，我們走走吧！
來福一把拉住彩蓮，呲着牙對她笑，心說，你別走，我是來求婚的，我要在她長髮未剪掉之前，做到。
於是，來福掏出一枚戒指，舉過頭頂，單膝下跪，鼓足勇氣，說：“彩蓮，嫁給我吧！我是來福。”
彩蓮雙手捂在胸前，強按住內心的激動，低頭看着來福，半天什麼也沒說。
來福將荷花扔在水中，從懷裏掏出那顆狼牙！又喊一聲，：“紫霞，嫁給我吧！我是大聖。”
彩蓮眼中有些溼潤，還是將頭扭了過去。
來福，換了條腿，繼續喊道：“白雪公主，嫁給我吧！我是福牙仔。”
這次，彩蓮再也忍不住了，扭過頭來，淚水盈眶，俯身讓來福起來，說不要這樣，我不能答應你。
來福，不動，大聲問：“爲什麼？你不愛我嗎？”
彩蓮說：“太晚了！”
來福說：“是啊，十幾年前我們就應該在一起，造化捉弄人啊，老天讓你再次回到我身邊，只要你能答應，就不晚！”
“我不是那意思。”
“那是爲什麼？”
“如果是半年前，我一定答應你，可現在我不能答應。”
“爲什麼？”
“現在我如果答應了，外人會說，我愛的不你，而是你昂貴的假牙啊。”
來福急了，說，這假牙我不要了，說着就往下拔。
彩蓮制止了他，說：“沒有那個必要，那只是個形式，剛纔聽你那番話，我發現你變了，變得成熟了，變得睿智了，變得強大了，變的不是你了，而我，還是那個懵懂的小姑娘。”
“你不愛我嗎？”
“我愛的是那個天真的碎娃，而不是強大福牙。”說完，起身走下船去。
福牙起身追趕，一個趔趄，連人帶船翻進水裏。
愛情的小船翻了。
彩蓮返回來，拉來福爬上岸。
只取走他脖子上的狼牙，但沒有認領來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