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的你

九零年出生,如今三十一。

零八年從村裏出來,在小城的工農路的天地仁和酒店幹配菜,十八歲的我一個月1300,認識了服務員姣。

當時姣十五,家裏是楊峪河的。她剛來時不認識菜,經常把梭子蟹和大閘蟹上錯桌,老闆說上錯菜要自己買單。我每次都偷偷買下來,留到下班,買四個饅頭拉着她去丹江河邊把大閘蟹幹掉。

當時的楊峪河還沒有通8路公交,每禮拜姣回家,我都騎自行車送她。和她在南秦河裏玩水,那時的河道很乾淨,沒有垃圾,村婦在河邊洗衣服,小孩在河裏捉蝌蚪。等夜幕降臨,我才依依不捨的騎着自行車回酒店。

記得柳絮紛飛的四月,我騎自行車帶她沿丹江河順流而下,印象深刻的是我們坐在沙河子街口吃了碗涼皮,旁邊的老頭也點了兩份,他坐在那裏等老伴兒的炯炯目光,是姣嘴角微微上揚的見證。

我帶姣到了我呆了十幾年的村落,溝裏的河就叫小河,我們住的這一片人們叫它董家澗。承認是第一次帶女孩回家,連勇氣這兩個字都在顫抖,更何況緊緊牽着她的手,手心的汗像是十八歲的雨季,淋溼了我們躁動的夏天。

一三年,月薪五千,天地仁和的董廚師,我辭職了。那一年八月十五,我跟姣在董家澗舉辦了婚禮,最普通的農村式婚禮,感謝她不曾嫌棄,陪我從零八年走到一三年,從一三年走完這一生。這一路的風景,是苦,是酸,是淚也是汗。

當時,姐夫在衛校門口開了個餃子館,讓我過去跟幫忙,一個月五千五。我二話沒說,就和姣一起去了。我們在窯頭村三組107號租的房,早上騎車送姣去北新街最東邊的縣醫院旁邊上班,我再騎車到北新街最西邊的衛校上班。晚上,我從北新街西頭奔赴北新街東頭,接姣去小喫城喫完飯,然後一起去二龍山水庫繞一圈。

本以爲就這樣平平淡淡的生活不會有什麼變故,誰又料想,一五年,姣的父親肝硬化住院,看着姣一天天不喫不喝一言不發,我走遍了親戚朋友,到處去借錢。

三個月的治療,欠了七萬多,而姣的母親更是一夜白了頭。姣的弟弟還小,還在上中學。姣說她要去南方打工,讓我留在姐夫的餃子館好好幹。


這一別,竟是九個月。

期間,我們常常打電話,但她總是以工作忙爲藉口而掛斷。

我也離開了姐夫的餃子館,自己在西背街開了個小麪館,叫姣姣麪館。生意還過得去,逢年過節去楊峪河看看姣的父母。站在南秦河的橋上,想起七年前,跟姣第一次來南秦河玩水的情景,不知道她在南方過得怎麼樣了。


九個月後,姣回來了。我早早就在工農路的汽車站等她。她挎着包,穿着高跟皮靴,一頭黃髮,穿着高貴冷豔,我就遠遠的站在人羣中看着她。她走過來,沒說話,我跟在後面拉着行李一起回楊峪河。


晚上,我倆在南秦河大橋上,姣欲言又止。我問她是不是有話要說,她說要不咱倆先離婚吧?我記得很清楚,那是一六年十一月二十四,零下一度,大風。


我沒說話,騎着電動車就回董家澗了。一路上,我想了很多,愛一個人的時候是真的愛,那麼純粹,那麼義無反顧,那麼一往無前,但是不愛了,也是真的,那麼決絕,那麼字句鏗鏘,那麼堅定不移。不就是不愛了嘛,哈哈,零八年至一六年臘月,整整八年,整整八年……


那一夜,整宿整宿睡不着,母親問我怎麼了?我說沒事。她說,肯定有事?我說飯店生意不好。


整個過年也冰冰冷冷,聽說過完年她又去南方打工了。我們的婚,未合未離,若即若離,就僵持在這裏了。


一七年的春天,沒有姣在的小城,我才發現陽光也是很有趣的靈魂,它給的溫暖並不少,而我卻一直都忽略了這些。又是一個柳絮紛飛的四月,表弟青濤從西安回來,來西背街跟我坐了坐,他說我做的面味道不錯,量還大。我說我不想開了,想去南方打工。他說,有人陪的時候珍惜眼前人,沒人陪的時候就偷偷成長,等她回來時你纔有能力保護她。

我當時聽不進去青濤這種虛無的話,只是附和了一下。後來,青濤和朋友來喫過一次面,青濤說認識將近七年了,剛開始是情侶,後來是朋友,那一頓飯後,連聯繫也沒了。

我才恍然大悟,閉店。

給姣打電話,去南方找她。卻發現她電話打不通,我給她發消息,說明天到蘇州。她還是隻字未提。


結果,第二天姣回消息了。我打開微信一看,她拍了一張“閉店”的照片,我趕緊打電話問她,你怎麼回小城了?

她哭着說,周,對不起,我回來找你了。

我說,沒事兒,別哭了,我馬上買機票回來。


後來,我問姣怎麼突然想通了?

姣說,青濤給我發了幾句話,說有些人一旦錯過就真的錯過了,你再使勁去找尋,就算找到了,也晚了。來之不易的感情,要去珍惜。而珍惜這兩個字,大多數人一輩子都做不到。所以,我就想通了。


一七年夏天,麪館拆遷被迫關門了。我跟姣決定回村裏生活,我們在鎮上的比亞迪上班,下班直接回董家澗,休假還能去田地裏摘豆角摘西紅柿,去小河撈撈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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