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週腳受了點摩擦，中斷了晨跑。網課已經開始了一天，離上課還有一個多小時，我想去早市採買些新鮮的果蔬。
早市流淌着豐收的芳香，布林李、黃桃、蟠桃、水蜜桃、嘎啦果、葡萄、巴梨……應有盡有，農民新採摘的蔬菜格外新鮮，價格便宜得多，我帶了一隻摺疊的買菜小車，一路看一路買，裝滿就掉頭回家。
慢慢晃回去，也不過才十幾、二十分鐘。還沒坐穩，就接到了胖妹的來電。
我最近很不喜歡胖妹，人長得幅員遼闊，說話卻不直抒胸臆。總是這樣的開場白：
“你在哪？”
語調還比較嚴肅，讓我不禁心裏一凜。你問她有啥事的時候，還喜歡先埋個伏筆。
“誰誰有沒有給你打電話說……”
這某件事到這兒還不說出來，等你着急再問的時候，才徐徐地拉開幕布，終極訴求是，想讓我媽幫她買菜。
我在去早市的路上遇到了我媽，她正在自己的早鍛鍊路線上兜圈子，沒認出來我，我不想打擾她，也就繼續向早市前進了。
既然想讓我媽幫着買菜，給我打電話是什麼意思？
我一向搞不懂胖妹的邏輯。自己不願意做的事，給別人打一通電話，兩手一攤就可以順勢甩鍋了？她不喜歡去早市，不忙的時候也沒見她去過。她不想做的事，會說出來一大堆理由。
我最近的惱怒，是因爲她興致勃勃地告訴我要考證，我屁顛屁顛兒地把書和資料給她送去，就再沒有下文了。用一大堆藉口搪塞我，沒時間咯，瞌睡咯……
她一邊晾着衣服，一邊細心地把塗了發膜的頭髮包好。她可不是真忙嗎？新弄了仿真眉，種了假睫毛，還配了新的近視眼鏡，只是這近視跟刻苦耕讀沒半毛錢關係。
我感覺我白吃了那麼多年飯，上趕着給人借書張羅。她的“忙”和無所謂，襯得我真是又傻又天真。
所以，她說她的買不買菜，我不置可否。
悄悄問了隊友，鄰市可能有點情況，所以臨時大檢查。
話音剛落，就接到了全民核酸檢測的通知。
通知下午打掃衛生，暫停網課，就接到我媽接二連三的電話，讓我趕緊去做核酸檢測，她幫我站了隊。她還強調，要快，馬上就要輪到她了。
到了社區一看，她排在隊伍倒數，而且隊伍似乎沒有移動的跡象。
她不顧我狐疑的眼神，把我拉到跟前小聲說，剛纔聽到風聲，出去買菜，肉已經被一搶而空，她只買了些豆腐皮、素雞、菜花回來。這麼說，她心無旁騖地兜圈子時，跟我似的，對傳言一無所知？！
我並不認爲需要去搶菜、囤菜，最艱難的去年春節，超市也保證了供應，還有專門的蔬菜配售區域。況且現在是豐產期，還只是略有傳言而已。
她對我的無所謂嗤之以鼻，她的冰箱永遠滿滿當當，再多的東西都放得下。她不間斷地炮製鹹雞蛋、豆瓣醬、番茄醬和辣椒醬，幾壇幾罐的泡菜和糖蒜。我一直沒發現家裏人喜歡喫這些東西。爲了做出來地道的熱乾麪，我還專門買了蔡林記的酸豇豆，悄悄地沒讓她知道。
她大概小時候經歷過一段顛沛流離，所以即便現在日子這麼平和，也總在爲某個饑饉的日子蓄力。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胖妹的冰箱，永遠空空如也，卻要耗電插上。
胖妹提倡現喫現買，只吃新鮮的東西。所以，沒有一點存貨，可能就有點慌了，忘了自己言之鑿鑿的宣言，忘了自己的紀律和原則。
人吧，最好一條路走到黑。不然，譏誚別人的耳光，早晚反手回到自己臉上。
我不情願在大太陽下曬着排隊，被親孃忽悠來，也只好就範。我原計劃晚飯後來的，我很怕曬，晚飯後太陽落了山，就算排隊也沒那麼難受。可她偏認爲現在不做，人只會越來越多，最後會做不上。
我不想跟她討論莫須有的事情，自從她失去了對我的掌控，像現在這麼沒有安全感的時候，還比較少。
配合她的代價是，我犧牲了午飯和珍貴的午休，排隊一個半小時。我最近有個奇怪的生理反應，出汗的時候胃會不舒服。所以，也努力在忍受這個不適。
回去的路上，順便進了幾個超市，蔬菜和糧油區像遭到了洗劫，連蔫頭耷腦的菜葉子都被搶完了，人們這是多麼步調一致的恐慌。
我本打算買幾個饅頭，沒有就算了。我一向如此，不執着地非某件事不可。當然我媽是不會改的，她對我和我爸向來說一不二。
起頭這段文字的時候，社區通知，沒做核酸檢測的人速來做核酸檢測，排隊的人數不超過二十人。寫完了的時候，已經通知不用排隊，來了就能做。而且，涼風習習。
情況已明朗，證明是虛驚一場。明天我又可以大口呼吸着新鮮的空氣，在花香和蟲鳴聲中晨跑，去迎接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