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小藍那晚跑了後,陛下夜夜都會來陪我

《藍狐》
作者:嵐月心。用真摯筆觸寫真摯情感。
圖片:小紅書【迷森鹿】(已授權)


今日,是帝后祭禮的日子。


冗長的儀式結束後,轉眼就不見了原本站在身側的陛下。


小蓮說,他是陪寵妃去了偏殿用膳。我也不想去理會,只獨自一人在偌大的國祚寺裏散步。


此時,日漸西沉。暖軟柔和的餘輝灑在整座廟宇,別有一番肅然又閒適的安靜。


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走了多遠,擡眼時,我已身在一間偏院。


偏院裏,房中大大小小的神像都落了灰,樑柱間也都結了蛛網。


我驚訝於皇家的國祚寺會有這樣破落的院落。


準備離開時,我忽然注意到圍牆後有一雙藍色的眼睛從縫隙裏望出,似曾相識的熟悉感讓我心下悸然。


屏息走出院門,我繞到圍牆的另一面,發現竟有一隻通身淺藍的狐狸正蹲在牆邊。慢慢走近,也不見它躲避。


我輕柔地摸到它的頭,慢慢把它抱入懷中。


從前聽父親說,藍狐只生活在雪域或者山林裏,遠離人類,是世間少見。


卻不曾想,眼前這隻藍狐竟如此親近於人。


我一喚它“小藍”,它就十分乖巧地蹭着我的衣袖。


回宮時,我把它藏在大氅裏,帶回了昭華殿,想着它能和我做個伴。


幾日後的一個晚上,我在小廚房給小藍燉了雞湯,回到寢殿卻沒找見它,只有陛下在桌案旁,自己的畫像前負手而立。


“皇后……回來了?你手中的湯……聞着很香。”


“臣妾見過陛下。”我把湯放在一旁,匆忙見禮。


“不必這麼多禮,朕原先不知道你的心意,冷落你許久。此番看到你的寢殿裏都掛着朕的畫像,才知你是真的用情至真。從前,是朕的不是。”


他說着就朝我走來,先把我扶起,又輕輕擁入懷裏。


我震驚非常,僵硬地立在那裏。心裏又暗自羞惱上次他的寵妃來昭華殿時,挑釁掛起的那幅畫。


還記得當時那位寵妃說,她日日都能和陛下在一起,我卻只配看畫像。


當時覺得她無趣,懶得理會,事後也就任那畫像隨意掛着了。


可此番被陛下親眼看見那畫像,又生出一些誤會,我只覺得難爲情。


但,我真切地看到他眼裏是柔情似水,沒有了從前的冷漠和疏離。


此後的好多天,他都是每日初定時分來昭華殿,天亮便離去。


我問他爲何只是夜晚來,且從不帶任何一個侍從。


他支支吾吾地說,他忌憚寵妃日漸膨脹的母族勢力,爲了保護我,只得隱瞞對我的恩寵。


初聽這句話時,我望着他的眼睛。我能真切地看到他眼中的我,笑得分外開心。


作爲攝政王的女兒,我在十六歲那年,就順理成章地成了皇后。


可皇上卻對另一個女子情有獨鍾,夜夜宿於她的殿中。就連大婚那日,也是喝完合巹酒就匆匆離去。


後來,我母家失勢又不得聖寵,宮人們也都不像從前那樣周到妥帖。


我想,我怕是本朝第一個把昭華殿住成冷宮的人。


從深閨到深宮,除了他,我從不曾近距離地見過旁的男子。


原本以爲,我這一生都與情愛無緣。卻不曾想,有朝一日他竟會把我放在心上。


而我,也在日復一日的溫柔裏愛上了他。但除了我,沒有旁人知道陛下日日都來昭華殿裏,所以我的喫穿用度便與從前無異。


但我卻覺得,這坐原本寂靜的宮殿因爲他的出現而一片生機。


雖然,小藍自從那晚起跑走了,但有陛下的陪伴,我也再沒有煩悶無聊過。


“在想什麼?”他捏了捏我的鼻尖。


“沒有什麼,困了。”我笑着緊了緊被角,縮進了他的臂彎。秋夜寒涼,鴛被溫熱。


我從來不曾想過,這樣悠閒而幸福的日子沒過幾個月,就戛然而止。


連着五六日,他都不曾來昭華殿裏,這是以前從沒有過的事情。


我有好幾次悄悄去找他,卻發現他的寵妃總在一旁紅袖添香。


開始時,我以爲他親近寵妃只是爲了穩定權臣,但日子久了,我才慢慢發現,也許他對我,才只是一時的新鮮。


昭華殿又恢復了往日的寂靜,只是這次的寂靜,就如同死寂。我不明白他爲什麼忽然就這樣,但卻連一個發問的機會都沒有。


我只能日日飲酒,因爲只有醉了才能消減一絲半點的心痛。


多年以後,我的鬢角已生出了些許白髮,而昭華殿依舊像最初那樣,不是冷宮勝似冷宮。


陛下感念我安分守己,雖已改立皇后,卻也沒有讓我搬出昭華殿。


宣旨的時候,我沒有下跪,也沒有理會那些內侍,獨自轉身,猛猛灌着酒,涕泗滂沱。


一日黃昏時,半醉半醒間,我聽到殿外閒談的宮娥們說,多年以前,給皇帝煉丹的道士捉殺了一隻妖狐,那狐妖原身是隻通身淺藍的藍狐,人形是個身長玉立的俊俏男子。那男子每日初定時分便會幻化成陛下的模樣。


原來,從前和我日日相伴溫存軟語的,是幻化成陛下的小藍,我又哭又笑,臉頰冰冷分不清酒還是眼淚。


宮人都說我瘋了,但我卻分外清醒,只是悲喜交加。


悲的是,我再也見不到我愛的那個人,哪怕只是一眼。喜的是,我愛的人也深愛着我。


我記得他曾問我想不想出宮,山川湖海自由自在,他可以帶我走。


我笑他在說胡話,他是皇帝,天下沒了倚仗豈不大亂?


“如果我不是陛下呢?願意和我一起走嗎?”他又問。


“我是攝政王的女兒,承擔着一族榮辱,怎麼能不做皇后?嗯……我們現在這樣,不好嗎?”


他的話問得我一頭霧水,原來那時,他便想坦白身份,想與我逃離宮帷相守。可我,深深記掛着家族榮辱。


當晚,我飲下一杯鳩酒,深宮寂寥,難捱的餘生是一寸一寸的冰鋒蝕骨深寒,倒不如尋一場解脫……


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刻,我彷彿看到小藍來尋我,眉目溫柔對我淺淺地笑,那應該是他本來的樣子。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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