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仔和糰子

仔仔是帶着新房子來到我們店裏的。那一天,王師傅開着店裏發貨用的大三輪車,從一里外的同行家把它接了來。兩個人把大鐵籠子擡下來後,我們就看到了在裏面不斷蹦跳叫嚷的仔仔。

仔仔血統純正,是正經八百的中華田園犬,也就是我們說的土狗。來的那天同行說才一個多月,看它啃骨頭時銳利的牙齒和不斷蹦跳撓抓籠子的旺盛精力,實際月齡要大些。

糰子是在幾天後接來的。一個月前,老闆的兩個孩子就嚷嚷着要養小狗,老闆髮圈問有沒有賣狗的,糰子的主人最先給她的信息,說家裏的大狗生了一窩小崽,正準備送人,等出了滿月送過來。仔仔是接它的前一天它的主人說要把它送人,讓去連狗籠一塊拉來。狗籠十成新,看來剛剛買來沒幾天,大的能盛的下三個藏獒。

糰子是我去接來的,它的原主人母女倆來送,遞到我手裏後還戀戀不捨地撫摸着它,說給你找了一個愛你的好人家,以後準能長得又漂亮又健康,我們有時間會去看你的。

竟說的我有些感動。

糰子那時剛剛出了滿月,問它是什麼品種,它的主人也說不上來,只說從它姥姥那輩就是串,到它這兒不知是幾種的混血了。糰子雖是串,但一身純白的絨毛,安靜乖順,軟軟地趴在我的懷裏,可愛至極,見到它的沒有一個不喜歡的。糰子沒來時老闆的兩個孩子還和仔仔玩,等見到糰子,就都圍着糰子轉,沒人再理睬仔仔,兩個人真誠地禮讓着,要對方領養仔仔,自己領養糰子,直到由禮讓轉變成喊叫,最後小的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也沒有爭得過大的。

孩子爭歸爭,也就吧糰子帶回家呆了幾天,就弄回了店裏,兩條狗一直在店後面的倉庫前養着,來了也不去後面看看,一點也沒有了當初要狗狗時的熱乎勁。

糰子抱來後也給它買了一個小籠子,一開始分關着,兩條狗在籠子裏互瞧着對方叫嚷,並不斷地蹦跳互動,兩個帶輪子的籠子越靠越近,最後碰到一起。我把糰子放進仔仔的大房子裏,它們倆高興地你撲我一下,我咬你一下,玩在了一起。

仔仔腿長,長得高大,是條一刻也不能安定的公狗。糰子腿短,四條腿剛剛把肚皮撐離地面,長得矮小,是條小母狗。一開始,仔仔大概以爲這麼個小不點很好欺負,最先動口動腳招惹它,沒想到糰子“汪汪”地叫着,撲過來狠狠地咬住了仔仔的耳朵。如果說仔仔像那些社會青年挑逗美女一樣挑逗糰子,那糰子就是那些小辣椒一樣的美女,給予社會青年仔仔一個有力的還擊。

處的時間長了,兩條狗都摸清了彼此的底線,整天滾在一起打鬧玩樂,像小兩口,仔仔不聲不響,糰子時不時衝着仔仔大喊大叫,仔仔也不惱,當時收斂了些,玩一會兒,又瘋了般狗亂起來。

仔仔太皮,從籠子裏把它放出來後,不是在你的腳邊打滾,就是往你的身上撲,來表達它的親熱和興奮,往往不是把人絆倒就是身上落滿它的腳印。而糰子就要乖巧的很,它只是跟在你的腳邊,你走一步它跟一步,頂多給你解個鞋帶,你手裏有東西時站起來要,很少侵犯到你,所以平時都是放糰子出來遛遛。

關兩個狗的籠子要放一個出來,打開籠子後就要展開一場混戰:看到人走進,它倆自然就往籠口擠,仔仔狗高勁大,把糰子整個罩在身下,一打開門,仔仔的頭就伸出籠外,前爪也已邁出籠來。要想只放糰子出來,就必須一隻手擋住仔仔,一隻手在仔仔的身下把糰子拖出來,隨即關上籠門。

這期間如果兩條狗有一條不予配合,比如仔仔強行擠出,或者是糰子在仔仔身下不好出來,混戰就得持續一陣。

出來後的糰子撒嬌賣萌,在倉庫前的空地上蹦跳玩樂,仔仔這時就站在籠子裏,目不轉睛地盯着糰子,前兩次還衝着它叫,再後來就那樣站着看着它,不急也不躁,已經適應了這種對它不公的待遇。

仔仔很少叫,只要聽到它的叫聲,不是來了生人就是晚上聽到了動靜。這是中華田園犬的本質:看家護院。而糰子就不同了,餓了叫,渴了叫,想出來玩叫,看到人走過去不放它出來也叫。總結起來就是仔仔知道自己是條狗,職責是看家,見到陌生人聽到不熟悉的聲音就給主人報信;糰子卻不覺得自己是條狗,它渴了餓了,主人就得給它喫喝,悶了煩了,主人就得陪它玩,它覺得主人應該滿足它的一切需要,所以它只見到熟悉的人叫,陌生人是連看也不看的。因爲陌生人不是給它鏟屎的。

所以這就看出了中華田園犬和寵物狗的區別,一個是爲主人忠心耿耿效力的忠犬,給它點喫的就會感恩戴德努力回報;另一個卻是需要主人陪玩陪遛,要是有陌生人給點好處,十有八九也會跟人家走。因爲在寵物狗眼中,只要對它好給它點喫的,都是主人。

寵物狗再不忠,但人們就是喜歡它們,因爲它們長得討喜,又乖巧聽話,讓人一見就想逗上一逗。逗着逗着,也不煩了也不累了也不這兒難受那兒不舒服了,天也高了地也闊了心情也大好了,所以有人說,家裏養條寵物狗,是減緩壓力放鬆心情的最好的辦法。

每天早上老吳都會把它倆放出來,讓它們自由活動上一會。它們從籠子裏跑出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跑進倉庫裏,找一個隱蔽的地方“上大號”。“上大號”是隔壁小夥計說的,因爲它倆不只是在自家倉庫大便,還會跑到別人家倉庫大便,所以衆鄰居們都有了意見,老闆就想把這兩個狗子送人了。

問來問去,土狗和雜牌混血沒有人要,我倒是想養着它們,可沒有養它們的地方,最後,王師傅說,要不他回老家時帶回去送人吧。

兩個小仔子,在這裏待了不到倆月,又被送往別處,兩個月內,三易其主,也是可憐見的。

但願能送個喜歡它們的好人家,能把它們照顧好,給它們一個幸福的狗生。

爲它們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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