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狂的房子(短篇小說)


一個春光明媚的週末。

思妍要帶兒子浚博去公園裏放風箏。兒子幾天前說好的。

思妍說給丈夫阿鵬聽,指望一家人一起樂呵樂呵。

遺憾的是,丈夫忙不開。

沒辦法,思妍只好買了風箏,獨自帶兒子上公園。

陽光暖人,鳥鳴起落,綠草誘人,遊人熙攘。

進了公園門口,母子倆邊走邊看,心生雀躍之感。浚博在前,風箏在手,蹦蹦跳跳;思妍在後,神情怡然,身輕如風。

浚博眼尖,迅速搜索可放風箏的位置。他已經看到,前方七百米的那一片開闊地,正是小孩子們放風箏的寶地。

“媽媽快看——我找到飛風箏的地方啦!”

“好啊!——就去那邊。”

咦,左邊那羣人在做什麼?

思妍和浚博幾乎同時注意到了左側的一個地方。

一大羣人,似乎統一着裝。男的黑西裝,女的白長裙。

婚紗?——這裏在舉行集體婚禮。

一長排妙齡男女。一雙雙幸福容顏。一聲聲主持人的祝福。一片片醉人的笑聲。

兩臺攝像機前後左右地忙碌着。

背景字幕:A市xx年集體婚禮。

圍觀已有上百人。臺上臺下,笑聲此起彼伏。

思妍雖然已爲人婦,可是對這種場景還是心生激情。幾年前阿鵬和自己牽手走近洞房的一幕,現在想起來,還鮮活如初。

這麼大場面的集體婚禮,還從未見過。

思妍帶着兒子往前走,眼睛漫無目的觀賞。

他們要從婚禮場一側經過。

突然,浚博搖着媽媽的手,大聲叫了起來:“媽媽,那不是爸爸嗎?”

媽媽莫名其妙:“什麼?——你爸爸?——胡說,你爸爸怎麼可能在這裏?”

媽媽不相信自己,浚博用手指向偏右邊的一個位置,道:“媽媽,你看,那真是爸爸。”

媽媽順着浚博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咦,那人還真有點像阿鵬。“也許只是面容相似罷了。——阿鵬在車間裏上班呢。”

思妍思忖道。隨即對兒子說:“走,放風箏去!”

思妍的話音未落,浚博眨眼間跑向了廣場中央。

“回來!——你爸爸沒在那裏!”

思妍又羞又急,揮舞手臂,想叫回兒子。可兒子已經跑進了廣場,聽不見她的話。

浚博的進入,像是插入一段音樂中的休止符。大家目瞪口呆地看着這個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不知道他將帶來怎樣的故事。

思妍也睜大了眼睛看着婚禮場面,不知兒子會鬧出怎樣的尷尬。

攝影師們機械地地拍攝着。眼睛不時朝主持這邊看。

浚博對這一切無動於衷。他的目光一直注視着一個男人,以及他挨着的那個花枝招展的女人。他跑着,風箏的尾巴跟着撲騰。不過,浚博絲毫沒想到風箏的死活。

不到半分鐘的時間,浚博已經到了這個他盯視的男人面前。

“爸爸!——”

男子看着浚博,立刻變得臉紅筋脹。口裏囁嚅着,不知該說什麼。

身邊的女人輕聲問男子:“你兒子?”

男子點點頭。

女人的臉上有些緊張,剛纔還佈滿春光的臉色,現在罩上了一層灰雲。她緊緊地抓住男人的手,似乎一鬆手,男人就會不見蹤影。

幾秒鐘後,男人才回過神來:“你怎麼到這裏來啦?”

“媽媽帶我來公園放風箏!”

“你媽媽也來了?”男人的表情有點古怪,聲音有點急促。

“嗯。——走吧爸爸,媽媽在外面等着呢!”

男人一聽,表情複雜。他尷尬地從女人的手裏抽出手。女人就是不鬆手,他費了好大的勁,纔將手抽出來。

女人絕望地看着男人。男人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拉着浚博的手,逃命似的離開了婚禮現場。幾乎就在同時,女人也灰頭土臉地跑出了人們的視線。

臺上臺下的人全都一臉懵懂,不知道這短短的一兩分鐘裏究竟發生的什麼。

最先從冬眠狀態甦醒過來的是主持。他以十二分靈活加三寸不爛之舌,挽救了集體婚禮的氛圍,把集體婚禮從卡頓狀態變成了重新流暢的模樣。

再說浚博和差點當成新郎官的老爸來到人羣邊緣的時候,思妍卻不見了。

浚博傻了眼,不知道媽媽去了哪裏。阿鵬更是一臉茫然——他不知道,和思妍見了面,該怎麼給她解釋“週末加班”的含義。



思妍回了自己的住處。

坐了一段公交車,她幾乎是跑着回家的。

她是在浚博貼近那個“像極了”自己丈夫的男人時離開的。

從浚博的舉止,她就完全明白了,那個準備再一次走進婚姻殿堂的男子就是自己的丈夫。

頭頂的天空突然坍塌。她感到天旋地轉。

她不能再看下去。她一閃身,飛快地跑向了車站。

腦子裏一片空白。從公交車上下來,跑進小區的時候,物管和她開玩笑,說她在鍛鍊身體。她毫不理會,直到跑進電梯。木然地乘電梯,到了樓層還差點忘了下。木然出了電梯,木然地取鑰匙開門、關門。

恍恍惚惚地進了寢室。靠窗一張電腦桌上,擺放着思妍和阿鵬的結婚照。相框裏,兩人緊緊相依,思妍的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笑,阿鵬的臉上顯出滿足的安詳。思妍凝視着精緻的相框,猛然間,用力一拂,相框摔到地上,慘叫一聲,玻璃碎得七零八落。

思妍撲在牀上,“哇”的一聲哭出來。。。。。。

混沌的腦袋裏,一組組畫面慢慢滲了出來——

阿鵬是一位技術精湛的機械工程師,在A市工作多年,由於工作出色,公司以引進人才的方式將其戶口遷入A市。和思妍結婚幾年,都是聚少離多。多少相思之苦,思妍只能付諸默默的幼兒園工作,多少愛戀之愁,只能寄予雜亂的夢境。

每次相聚,阿鵬將思妍摟在懷裏,除了傾訴愛意,就是愧疚和自責。

最讓思妍感動的是,每次從A城回來,阿鵬都會給她帶上幾件她喜歡的禮物。只要有時間,阿鵬都要給思妍做麻辣豆腐魚這道菜。這是她最喜歡喫的菜。思妍覺得,老公做菜的功夫不光比自己厲害,甚至比媽媽還厲害。思妍很知足,老公不光工作能幹,回家幹家務也是搶着幹。她的心眼裏,老公在如今的男人堆裏,堪稱百裏挑一的人。

有一件事讓思妍烙下了深深的印記。那時她和阿鵬新婚不久,阿鵬在車間指導工作時,頭部不慎被行車所傷。公司給了他一大筆錢,讓他暫時回家養傷。思妍很是心疼,給幼兒園校長請了假,在家精心照顧老公。

恢復一段時間,阿鵬便閒不住了,不經思妍同意,頭上還扎着繃帶,就開始和思妍“爭奪”做家務的“權利”。思妍着急心疼老公又無可奈何。

“你這像是回來養傷嗎?”思妍開玩笑說。

阿鵬親了一口思妍,樂呵呵地說:“不像。我這像是回來度第二個蜜月。”

思妍的臉上開滿了桃花。她緊緊地抱着阿鵬,久久不願鬆開。

愛得越深,心就連得越緊。從內心說,她真希望老公能天天陪着自己。但她也知道,兩人都有自己的工作。這讓兩人都很珍惜在一起的日子。

有了兒子浚博後,阿鵬知道思妍帶孩子辛苦。平時拼命工作,只要有可能,就會買了喫的用的,回家探望思妍母子。

一箇中秋節,阿鵬從A城回來。兒子正在客廳搭積木。阿鵬以爲兒子會向自己撲過來。可兒子沒有,他只是用生疏的眼光看着自己。

“怎麼啦,兒子?——連爸爸都認不出來了嗎?”

浚博頭也不擡地說:“認識。你是爸爸。”

“你想爸爸了嗎?”

“不想。”

“爲什麼不想呢?”

“爸爸給媽媽打電話,沒給浚博打。”

阿鵬心裏微微震動一下,他的鼻子有些酸溜溜的。

思妍從廚房出來,正好聽到兒子的話,也愣在那裏,不知該怎麼說。

這天夜裏,阿鵬摟着思妍一陣恩愛後,說出了這樣的話:

“思妍,我想在A市買一套房子,讓你和兒子搬過去。——你願意嗎?”

思妍愛撫地摸着阿鵬的臉,輕輕說:“老公,我還會不願意嗎?我巴不得天天和你住在一起呢。——再說A市比內地發達,將來浚博在那裏讀書會更利於發展。”

阿鵬說:“好,就這麼定了。——我會盡快買好房,讓你們搬過去。。。。。”

未及阿鵬的話說完,思妍的熱吻已經淹沒了他的聲音。



A市爲了限制人口,推出新規,當地買房,必須夫妻二人都擁有當地戶口。否則購房行爲無效。

這可愁壞了阿鵬。

售樓小姐子涵私下給阿鵬出了個主意:讓阿鵬和自己假扮夫妻,就可以讓阿鵬順利買房。

阿鵬左思右想,還是難以下決心。他想告知思妍,又怕思妍起疑心。但絞盡腦汁,也別無他法。

爲更方便照顧家庭,阿鵬將思妍和兒子接到了A城。三口之家棲居於公司原來分給阿鵬的單人間。雖不足40平米,但生活的幸福感卻拓展出更大的空間。

房子買好後,不就一切都解決了嗎?

阿鵬這樣想;思妍也這樣想。

浚博已滿三週歲,阿鵬和思妍商量後,將他送進了一家幼兒園。正巧園裏要招人。思妍應聘很順利。她又幹起了老本行。

阿鵬下了班回到家,依舊喜歡搶着做飯、爭着拖地。只有在沒事的時候,他不是琢磨機械專業的資料,就是細讀食譜累的書籍,要不,就和兒子一塊兒比賽組裝小車和飛機的速度。

有空的時候,他還會主動當導遊,帶着思妍和兒子去A市周圍賞景、爬山、漂流。

時光幸福而有序地緩緩流動。

房子還在建設中,再過半年,他們可以拿到屬於自己的房子了。

這一天,思妍下了班,帶着兒子出了幼兒園。

手機響了,是老公打來的。

“思妍,今天我可能要晚一點回家。——喫飯就別等我吧。”老公說。

思妍回話:“老公,沒事的。我會等你的。”

帶着孩子回家後,思妍就忙開了:煮飯、擇菜、炒菜、涼菜。弄了一大桌:土豆肉絲、滷肚條、番茄蛋湯、麻辣豆腐、涼拌黃瓜。。。。。

晚上八點了,阿鵬還沒有回家。浚博熬不過,思妍舀了飯,夾了菜,讓他先吃了。

浚博看動畫片,思妍讀電子小說。又等了一陣,浚博的歪在沙發裏,呼嚕呼嚕睡上了。思妍只得將他的鞋襪脫了,抱上牀去。

給兒子蓋好被子,關掉電視,思妍又坐回沙發裏。看看時間不早,自己也餓了,她的心裏,生出一絲漣漪:老公往回回家都早,晚一點也都不過8點。今天是怎麼啦?

她撥通了老公的電話。

電話那頭,老公用有些急切的口氣給思妍道歉:“思妍,對不起啊!——我已經喫過飯了。你就別等我了——我很快就會回來。”

“一定是公司裏遇到大麻煩了。”思妍寬慰地想。隨即揭開飯桌上的罩子,一個人索然無味地喫起來。

飯還未喫完,思妍就聽到了鑰匙開鎖的聲音。

老公的眼神裏帶着歉疚,也有些無奈。

“對不起啊,思妍!——”

思妍平和地說:“沒事兒——你真喫過了嗎?”

阿鵬笑着說:“喫過啦!喫過啦!——這還有假嗎?嘿嘿!”

不待思妍起身,阿鵬搶過思妍手中的碗筷,走到洗碗槽邊,倒上洗滌劑,動作麻利地衝洗起來。

思妍望着阿鵬的背影,滿足地笑了。

這一夜,阿鵬感到很累,和思妍相擁一起,聊着房子的建設進度,聊着聊着,人就睡着了。

思妍看着睡去的老公,心裏湧起濃濃的愛意。。。。。

生活在繼續,阿鵬對自己和孩子的關愛,一如既往。不過,加班的事,漸成家常便飯。

在阿鵬的臉上,思妍常常看到的,不是輕鬆愉快,而是疲憊無奈。

“你太累了!——要不換一份工作?”思妍關切地說。

阿鵬強撐着回答:“挺好的!——沒必要換。”

思妍於是不好再勉強。

幾個月過去,快到年關的時候,阿鵬興奮地對思妍說:“老婆,我們的新房快完工,明年3月就可以交房。高興嗎?”

“高興。”思妍像個孩子似地歡叫起來。

一旁的浚博被兩人的話題吸引,問道:“你們高興什麼?”

阿鵬愛撫地摸着兒子的頭說:“兒子,我們快有自己的房子了。你高興不高興呢?”

浚博誇張地叫出聲:“我高興!——我家有新房子啦!我家有新房子啦!”

一家人幸福無比地抱成一團。

第二天,阿鵬帶着思妍和兒子,駕車去到了工地。下了車,阿鵬一邊走一邊指給思妍看,說某層某號房就是他們未來的房子。

兒子天真地說:“爸爸,我真想上樓去看看。”

阿鵬忙說:“兒子啊,這可急不得!——現在還在施工中,上去有安全隱患。”

浚博只好作罷。思妍開心地說:“兒子,別急。到時自然會讓你住進去的。”

一家人在建築工地周圍轉了一大圈,輕鬆快活地坐上車回家了。



回家過年時,阿鵬和思妍也把這個消息告訴了家裏的人,還有親朋好友。人們嘖嘖稱讚,眼裏滿是羨慕。

煙花散盡,春節過完,一家三口帶着春節的喜氣回到A市。

草木忙着發芽開花,人們忙着找工作,定規劃。一切都是欣欣向榮的樣子。

阿鵬和思妍倒不用找工作。但他們也有自己忙的事。

房子已經完工,不久就可以交鑰匙了。阿鵬和思妍忙着擬定裝修方案。當然,大頭還是阿鵬負責,但他會時時詢問思妍的感受和意見。

就在快拿鑰匙的時候,思妍和阿鵬去了一趟售樓部。有一些最後的手續要履行。本來阿鵬說自己去就行了,可思妍說,她也爲房子而高興。今天正好有時間,她要跟老公一道去售房部。

售樓部小涵也在。思妍留意到,小涵和阿鵬說話時語氣親呢。

思妍起初覺得,小涵是做銷售的,對客戶親熱也很正常。可奇怪的是,思妍的話只對阿鵬說。連說話時的眼神也是朝着阿鵬的。彷彿自己是透明空氣似的。有那麼一兩次,小涵居然將嘴脣貼近阿鵬的耳朵邊說話,說着說着兩人臉上還露出笑來。

憑女人的直覺,思妍覺得,這個子涵讓人捉摸不透。對阿鵬,她本沒什麼可疑的,但卻身不由己地生出一絲惱意來。

終於辦完手續,思妍急匆匆地拉着阿鵬出了售樓部。

小涵在背後說了聲“再見”,阿鵬回頭應了一聲“再見”。

思妍沒有回頭。她覺得小涵這妖精般的聲音特別刺耳。

兩人上了車,正副駕駛座上挨着坐着。

“你好像不高興?”阿鵬沒有馬上發動小車,側過臉問思妍。

“你好像很高興?”思妍話裏有話地說。

阿鵬笑了,說:“怎麼啦?——我們都該高興啊!——這房子不是馬上就到交鑰匙了嗎?”

思妍懊惱地瞅了阿鵬一眼:“你說說,你和那售樓小姐爲什麼那麼親近?”

阿鵬沉默了幾秒鐘,苦笑着說:“思妍,別胡思亂想了。我和她不過是客戶關係。”

思妍疑惑地看了阿鵬一眼:“真的沒別的事了?”

阿鵬右手撫摸着思妍的左手,肯定地點點頭:“思妍,你要相信我——真的沒有別的事。”

“她那和你說話的樣子真是讓人煩!——沒教養!”

“我也覺得彆扭!——不過,等房子到手,我們就和她半毛錢關係都沒有了。”

思妍的心緒漸漸平和:“阿鵬,我相信你。——只是我看不慣那個那個妖精!”

阿鵬嘆了口氣:“妖精。——也許她就是個妖精。”

說完阿鵬笑了,思妍也笑了。

“時間不早了,浚博還在我一個同事家裏。我們去接浚博吧。”思妍說。

“好咧!——”阿鵬笑看着思妍的臉龐,並發動了小車。

。。。。。。

房子即將交接。

這天是週三,浚博在飯桌上對阿鵬說:“爸爸,週末帶我和媽媽去公園吧。”

阿鵬一時沒弄明白:“爲什麼?”

浚博比劃着說:“小童爸爸這個週末會帶他去春遊。我也想出去玩。我還想出去放風箏。”

阿鵬爽快地說:“好吧。如果爸爸有空,一定滿足你的願望。”

浚博喫飯也不安穩了,手舞足蹈的,差點將湯碗碰翻了,

媽媽批評了一句,這才重新安穩喫飯。

週五的時候,浚博早已買好風箏。和爸爸重提春遊的事,爸爸卻說:“浚博,爸爸給你道歉,明天春遊去不成了。”

“爲什麼呀?——你不是都答應我和媽媽了嗎?”

阿鵬看了一眼思妍,又撫摸着兒子的頭說:“我是答應過你們。但我週六忙不過來呀。。。。”

思妍倒也沒多想,說:“你忙你的吧。這事你就別管了。”

可浚博扭動着身體,嘴裏嘟噥:“不嘛不嘛!——爸爸是個騙子!——說好了又不算數。——你是個大騙子!”

阿鵬苦笑着:“是是是,爸爸是個大騙子!爸爸是個大騙子!”

思妍也笑了,解圍道:“浚博啊,別這樣說爸爸。——要不媽媽帶你春遊去?”

浚博的臉也才由陰轉晴,歡叫道:“好,媽媽帶我去公園!——我還要去那裏放風箏。”

。。。。。。

還是浚博說得準,這阿鵬還真是個大騙子。要不是今天帶浚博去公園,我不知要被矇在鼓裏多長時間。。。。。

我怎麼就沒有看出來呢?我怎麼就那麼傻呢?

那次在售樓部跟按狐狸精眉來眼去的,原來早就揹着我在一起鬼混啊!

誰能料到這阿鵬也不過是個披着人皮的人渣呢?

都是我太單純了!——這個世界上哪裏有什麼純粹意義上的愛情啊!

大騙子!

大騙子!

。。。。。。

就在思妍漫無邊際地想着時,耳邊響起了鑰匙開鎖的聲音。



開門是正是阿鵬。他的身後,跟着兒子浚博。

思妍感覺到阿鵬就在牀邊,可是她保持着撲牀的動作,拒絕翻身,拒絕搭理阿鵬。

她覺得,公園裏的一幕,已經成了鐵的事實。

一切已經無法挽回。阿鵬和自己已經遠隔千里。

“思妍,我。。。。。我知道你心裏有氣。”

“媽媽!——媽媽!——”

思妍沒有迴應。

“思妍,今天的事情並非你看到的樣子。。。。。我這是爲了房子,和她假扮夫妻。。。。”

“媽媽!——媽媽!——”

思妍猛地翻身,坐了起來。她額前的長髮錯亂交織,臉上滿是淚痕。她憤怒地盯着阿鵬說:“陳雲鵬,你以爲我是三歲小孩兒嗎?——結婚典禮都參加了,你還想瞞下去嗎?——你覺得這樣的謊話聽來有意思嗎”

阿鵬覺得渾身有十張嘴也說不清了。他兩手前伸,用力頓足,像一個溺水的人顯出胡亂掙扎的絕望神情。

情急之下,他拿出手機,撥通了小涵的電話。對方很快接了。

“李子涵,告訴你,我的房子馬上就交鑰匙了。——你也別找我充你老公。”

電話裏急切地嚷道:“老公,你在哪裏?——老公,告訴我你在哪裏?”

阿鵬吼了一句:“誰是你老公?——我警告你,今後別再糾纏我了!——如果你還有一點自知之名,就別再自找麻煩了!”

說完,阿鵬掛斷了電話。

思妍卻冷言冷語地說:“老公老公叫的多甜蜜呀!——怎麼?這雙簧不演了?——你以爲我會相信你嗎?”

阿鵬臉色尷尬,欲言又止。

他張口說:“都是這該死的房子鬧的!”

思妍挪耶說:“房子不該死,倒是與人有關吧!”

阿鵬一隻手重重地拍在另一隻手上,鼻子眼睛皺成一堆,辯白道:“當初買房的條件是夫妻都是本地戶口。——實在沒辦法,我又急於買房安頓你和兒子。只好出此下策,和這售樓部李子涵假扮夫妻。”

“哼!——你就編吧。誰知道真的還是假的?”

困局難解之際,阿鵬的電話響了,阿鵬按下接聽鍵,就聽見對方說:“喂,你是陳雲鵬吧?”

“是我。——你誰啊?”

“我是公安局的,你下來一趟吧。”

這個時候給自己添亂,阿鵬不耐煩地嚷道:“我還是法院的呢!——你他媽喫飽了沒事嗎?”

“我命令你趕緊下來!——不然我們就會上樓來找你。”這是一個不容置疑的聲音。旁邊,有警笛的聲音相伴。

阿鵬一聽傻眼了。難不成真是警察?——我招誰惹誰了?

對方催促道:“有人舉報你搶了他的東西,他跟蹤到你所住小區。你趕緊下來,我們在小區門口等你。”

阿鵬莫名其妙,問:“誰說我搶了他的東西呀?”

對方說:“她叫李子涵。——別磨蹭了,三分鐘內出現在門口!”

“這李子涵真是邪門兒!——連警察都叫上了。”

阿鵬罵罵咧咧,匆匆出門。

思妍想,她來了正好。老賬新賬一起算。帶着兒子,飛快跟了出去。

剛追到電梯門邊,阿鵬已經下行了。

思妍只好坐另一號電梯。

思妍走出電梯,帶着兒子一路小跑。

小區門口,果然見着三個民警。旁邊,聽着一輛警車,警燈閃爍着刺心的光。

阿鵬已經站在警察和李子涵面前,努力解釋着。

“到派出所去說吧。”一名中年警察面無表情地說。

“我也去!”思妍大聲地說。

李子涵眼神裏浮出不安。思妍冷眼看她時,正好將這一切看在了眼裏。

一名年輕警察說:“這跟你無關。你去湊什麼熱鬧!”

思妍說:“陳雲鵬是我丈夫,他今天的行爲我可以作證。”

中年警察側臉看了思妍一眼:“你作什麼證?”

思妍大膽地說:“我丈夫不可能搶劫!”

中年警察面無表情地說:“爲什麼這麼肯定?”

思妍毫不膽怯:“因爲我就在現場。”

中年警察手一揮,說:“那好,走吧。”



在派出所裏,一切真相大白。

李子涵承認,自己虛構了一場搶劫案。目的是引出阿鵬。她和阿鵬是客戶關係,因爲阿鵬購房而假冒夫妻。但後來,她是真的喜歡上了阿鵬。我報警的目的,就是讓他要麼跟我在一起,要麼買不成房子。

直到警察真正出現,她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一樁蠢事。

阿鵬也直筒筒地將自己的購房苦惱和盤托出。

爲了思妍和兒子,我得想法買套屬於自己的房子。

半年多以來,李子涵一有電話,我就緊張。既不敢告訴思妍,又不敢不理李子涵。一面上班,除了家裏的事,還得應付李子涵。

因爲經常要回應李子涵。只得對家人撒謊說要加班。公司里加班是有,但並不沒有那麼多。這半年的“加班”,許多都是應酬她。

有時是陪她喫飯,有時是陪她散步,有時是陪她看電影,有時只是陪她聊天。這真讓我苦惱。

我的時間不夠用。自己疲於應付,我覺得,自己對不起思妍和孩子。

說到這裏,阿鵬紅着眼睛看着思妍。

思妍想起來什麼,糾結地說:“那今天在公園裏的集體婚禮怎麼回事?”

不待阿鵬開口,李子涵搶白道:“這是我讓他參加的。”

阿鵬慚愧地看着思妍,慢慢說道:“李子涵說,登記這房子還得交一張結婚照。我想告訴你,但又難以啓齒。所以就。。。。。”

警官看着李子涵,嚴肅地說:“怎麼能做這種荒唐的事呢!”

李子涵有些難堪地低下了頭。

浚博默默無語地依靠在媽媽身邊。他只在電視和街上見過警察,這樣面對面和警察坐在一起,他還很不習慣。

最後,阿鵬宣告:事已至此,房子暫時買不了就算了。但決不允許李子涵再涉足自己的家庭生活。

警察也明白了,這場子虛烏有的搶劫案不過是房子造出的幺蛾子。

思妍對阿鵬終於釋然。她對老公說:“老公,在這個城市買不了房子就算了。只要我們能一家人快快樂樂地生活比什麼都強。”

“說到買房的事,”中年警察最後說,“前幾天我從一個做房產的朋友那裏瞭解到,只要是本市引進的人才,購房條件已經放寬了。”

阿鵬和思妍喜出望外:“怎麼講?”

中年警察笑着說:“只要被引進者的戶口是A市的即可。”

阿鵬和思妍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真是的嗎?”

中年警察認真地說:“真的!”

阿鵬和思妍喜極而泣。

走出了派出所,李子涵走近阿鵬和思妍,道了一聲歉。

阿鵬頓了幾秒鐘,說:“算了,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吧。”

目送李子涵走遠,阿鵬和思妍緊緊地抱着了一起。

兩隻小手也抱了過來。

阿鵬和思妍知道,那是小兒子浚博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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