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小米的內心充滿掙扎
小米考上了南方一所大學，可父親一句“沒錢”，就將她的大學夢擊得粉碎。她懷揣落寞，去了城裏一家電子廠打工。
小米人長得文靜秀氣，做事很麻利。一個月後，她就由試用工轉爲正式工。
從進廠第一天起，她的音容動作就引起了阿君的注意。
阿君和小米，是同一條流水線上的員工。
阿君主動關心小米，找機會和她聊天。小米知道阿君的意思。因爲遠離家鄉，時常被孤獨侵襲，對阿君的關心，小米由不上心，漸漸到不排斥，再到默許，兩人越走越近。
阿君不算帥氣，但個頭高，做事懂分寸，也體貼人。幾個月後，阿君就俘獲了小米的芳心。
兩年後，小米打算和阿君結婚。她將自己戀愛的事告訴了父母。
父親將小米罵得狗血淋頭，理由是阿君的家鄉在北方，隔得太遠，若和小米結婚，今後照顧兩頭不方便。
小米摟着阿君大哭一場，只得和阿君分手。儘管阿君苦苦挽留，但小米只是搖頭拒絕。
她的心底，過不了父親那道坎。
回家鄉後，小米去了鎮裏一家新建的方竹筍加工廠上班。下班回家，拖着疲憊的身體，去地裏忙活。除了這些，還得聽母親沒完沒了的嘮叨。父親倒是不嘮叨，可是一天到晚不見人影。要找他，也不費力，住家附近的幾家麻將館一轉，準能發現他的身影。
中秋這天，小米和父母及小弟一起喫飯，母親的嘮叨又開始了：隔壁某某和你同歲，嫁人後現在兒子都一歲了。今天風風光光開車回來，提着大包小包回孃家。小米，你也該嫁人了，還是早點成家吧。
小米只是悶頭喫飯，沒有回母親的話。
父親喝了一口酒說，我看本村的老代家就不錯，有車有房；代龍又進鎮醫院當了醫生。
母親的興致被提起來，舉起的筷子停在空中，說，還別說，村裏還沒幾家人有他家好。代虎是包工頭，兜兒裏有錢；兒子也有出息——前幾天聽說他媽媽還找人給介紹兒媳婦呢——要不，找媒人給我們家小米牽個線
讀高二的弟弟插嘴說，代龍啊，不就是那‘電線杆’嗎？
雖不到17歲，可他的身高已近一米七五。結實的身材讓人懷疑他已經成年。
母親拍了一下弟弟的腦袋，說，你懂個屁！人家今年大學畢業，已經當上了醫生。你一天就知道打籃球，學習不不用勁，比得上人家哪點？
弟弟做了鬼臉，伸伸舌頭，不再說話。
小米軟軟地抗議，媽，我不想嫁給他。
母親掃了小米一眼，說，這麼好的條件你都不想嫁，你要嫁什麼樣的人呢？
小米咕嚕說，代龍爸媽脾氣不好。
父親眼神迷離，樂呵呵地說，那狗日的代虎的確是個暴脾氣；他老婆也是個母夜叉——閨女，看在他家的寶馬車和別墅上，你嫁過去不會喫虧的．．．．．．
小米恨了一眼酒鬼父親，說，反正我不想嫁他，誰想嫁誰去！
母親發威說，別沒大沒小的說話——你爸也是爲你好。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道理你不明白？就算你真的嫁到代家，你也是跟代龍過日子，又不是跟老兩口過。
弟弟擡起頭，說，我也不喜歡這家人。
母親訓斥弟弟，你小小年紀，懂個屁！
小米沒有說話，她找不出反對理由，只是鬱悶地往嘴裏扒飯。
她的心底，還忘不了阿君。
這頓飯喫完，小米悶着頭收拾桌子、洗碗碟。大約二十分鐘後，小米忙完雜活兒，躲進自己寢室，在手機上跟阿君聊天。
你還在原來的廠子裏嗎？現在可好？
小米呆呆地凝視着屏幕，等待着阿君的回覆。
可是對方沒有反應。
他不想理我了？小米胡思亂想。一會兒是身材高大的阿君，一會兒是弱不禁風的代龍。
阿君的回覆終於傳過來，我換了一個廠，現在過得馬馬虎虎。你過得如何？
小米：我過得不好。
阿君：怎麼啦？
小米：我爸媽要逼我嫁人。
阿君：他們也許．．．．．．也許是爲你好吧。
小米：爲我好？爲我好就不要逼我嫁不喜歡的人。
阿君：好好和他們商量。畢竟他們是你的父母。
小米：沒用。他們不會聽我的。
阿君：嗯．．．．．．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我只能勸你別和父母鬧僵。
小米：我想離家出走。
阿君：別這樣！千萬別感情用事！
小米：我沒有感情用事——我想嫁給你。
沉默。
小米：阿君，怎麼啦？——你不喜歡我了嗎？
沉默。
小米：你說話呀！
阿君：對不起，小米，你我今生無緣——你離開後，我結識了曉夢。我們快結婚了——我只能祝你一生幸福！
小米：你沒什麼對不起我。一切都是命運——我也祝福你和相愛人終身幸福！
擡起頭，小米的眼眶裏溢出清淚。
這一夜，小米失眠了。
第二天，一天無事。小米以爲父母逼自己嫁人只是說說而已。到第三天，小米剛下了班，母親就來電話催自己早些回家。
小米騎着電摩回來，進門就看見了沙發上的小圓臉的中年媒婆。
母親正和媒婆聊着。小米不喜歡媒婆，端了凳子準備到門外歇氣。
母親叫住了小米，說，怎麼這麼沒見識，見了表嫂也不打招呼？
小米壓抑着心煩，說：“有什麼事嗎？”
母親大聲地說，你說呢？——人家爲你婚事而來，你還漠不關心的。
小米把凳子放回原位，落座到離母親和媒婆稍遠的位置。
媒婆堆了笑，說，小妹，我絕不是來害你的。我也和你媽媽說了，彼此都是鄰居，擡頭不見低頭見。我給你介紹人家，肯定都是你們願意的人家。不然，我是絕對不會牽這個線的。
小米咬着嘴脣，沒有說話，只是在手機上漫無目的地瀏覽。
母親說，啊喲，我還擔心小龍他媽媽瞧不上咱們！現在好了，她同意這門親事，就訂一個時間，把這門親事定下來。
媒婆笑着說，是啊，姨媽，我是一個熱心腸的人！一家人，多跑跑腿沒什麼。只要姻緣能成，皆大歡喜，我就心滿意足了。
是啊，阿玉，費你心了！——我們知道你的辛苦。事成之後，我不會忘記的。
母親轉頭問小米，你什麼時候有時間？
小米知道母親的意思，搪塞道，每天都做計件，沒什麼時間。
媒婆笑着說，小米，我聽鄰居說方竹筍加工廠上班也有休息時間吧；一個月有四天假。
小米白了媒婆一眼，沒肯定，也沒反駁。
母親一錘定音，那就這個星期六——小米先請一天假。你表嫂通知代家，讓他們到我們家，把婚訂了。
小米內心掙扎，她的表情有些抗拒。
怎麼啦？你不滿意？母親用不屑的眼光盯着小米說。
小米本想直接拒絕母親，卻又改口道，幹嗎這麼快呀？
母親瞪着眼睛，氣鼓鼓地說，你看周圍你同齡的女孩子還有誰沒有結婚？
媒婆和氣地勸小米，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是自古以來的規矩啊！小米你讀到高中，文化比我高，應該明白這個道理的。
小米露出冷笑的表情，心想正因爲我讀了高中，所以我不想別人替我瞎忙。
小米摔出一句話，這個週六我沒空。
母親臉都漲紅了，說，長大了，老孃的話不管用了不是？
小米忍耐着說，媽，你真的覺得我是你們的負擔嗎？
母親一聽就火了，你這死妮子，怎麼這麼跟你媽說話？你怎麼狗咬呂洞賓呢？
媒婆勸說，小米啊，你媽也是爲你好——她不是希望你有一個好的歸屬嗎？
小米氣呼呼地站起來，進了自己寢室，“嘭”的一聲把門關了。
門外，母親暴跳如雷的罵聲和媒婆輕言細語的勸慰聲相混雜。
小米倒在牀上，目光空洞地看着頂上的燈盞。她的大腦一片空白。
驀然之間，阿君的身影又浮現在她的腦海。
小米明白，阿君已經救不了自己。他已經成了別人的阿君。
我的人生，路在何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