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ar Li Lei:

        不知道你們的高中英語作文是什麼,反正我們大多數都是給我們國外共同的好朋友Li Lei寫信。每次寫信,主題突出,邏輯清晰,但是寫的內容卻忘得差不多了,而Li Lei呢也是一次信都沒有回過。

        今天想要記點流水賬,記下那些年和這些年與我互通書信的朋友,也以此文紀念那些年以爲漫漫無邊而這些年卻無限懷念的時光。

        你們有過手寫書信的經歷嗎?那種興高采烈地寫下幾行歪歪扭扭的口水話後急不可耐地衝向郵局請郵局的叔叔阿姨貼上幾毛錢的郵票戳上郵戳然後把那些可愛的口水話寄給朋友一邊想象他看到那些文字時的心情一邊期待着回信的狀態,至今仍然讓我無法忘懷。

        是的,時隔多年,繼一顆橙後,我又又收到了一封書信。

        我有一個文件袋,裏面裝着的不是什麼重要的文件,是一堆斷斷續續來到我身邊的書信。輕輕的打開暗釦,我把它們全部取了出來,一頁頁的翻讀着,越看越怪,怪百感交集的。


        1|劉同學

        人生中第一封正式的書信,來自劉同學,一個男同學,一個在小學教室裏某一個課間十分鐘和我打過一架的調皮的男同學。

        爲什麼要打架?我忘了。就記得劉同學說不打不相識,做個朋友吧,有意思。對,不是情書,是交友信。

        還有些字,不認識,也太歪歪扭扭了,大概扭到上鋪的兄弟那兒去了吧。哈哈。

        看完信後我又塞回了我那個斜掛書包旁邊的小側包,是一開始劉同學不知什麼時候悄悄塞書信的位置。

        走在回家的小路上,我和美美(好朋友)嘻嘻哈哈地調侃,這個同學好好玩兒,還好當時下手沒那麼重。

        那時候的美美,名副其實的美,也收到了一封書信,是劉同學的好朋友田同學悄悄塞的。

        他們又沒有打架,爲什麼要交朋友?我當時是這麼想的。

        畢業後才知道那時候田同學美其名曰的交友信,其實就是表白信。

        嗐!真是不好意思,多年後,田同學和美美不再聯繫,卻和我成爲了朋友;而劉同學則早早地步入了婚姻的殿堂,也早早地和我斷了聯繫……

        嗯,劉同學的書信並不在這個文件袋裏,但是我也沒有弄丟,它被我放在了老房子廂房後面的小閣樓裏了,那裏有一個書案,我放在第二層的。

        就像現在我沒了他的聯繫方式,但我還是保留了那份完整的回憶。今年過年回家,我一定要去抱出來,讓它們曬曬太陽。

        插敘一個夢:

        昨晚(21.9.24)夢見我坐了一個梭梭板回到了老屋,把書案翻得亂七八糟的也沒有找到我存放的書信,我媽一秒出現在我前面,用手點指,說我翻筋拾怪的,還說那些書啊本子的被她用AB膠的桶提到新房子去了。

        醒來又笑睡着~

        (梭梭板就是滑滑梯;翻筋拾怪是調皮搗蛋的意思;AB膠是建築輔材,如圖所示……)


        2|王同學

        小學的時候,我曾經這麼形容過她:永遠競爭卻永遠不怕被淘汰的女子。

        現在想來,真不應該這麼形容人家,這不是暗喻着某些不那麼好的結果?

        不過話說回來,在如今這個衆人都想躺平的時代她仍然是我曾經所形容的那種狀態,想到這裏我又不由得發自內心的佩服自己,看人真準!

        繼一顆橙後,我又又收到了一封書信。這封書信就是王同學寄過來的。當然了,私下我肯定不這麼稱呼她。

        王同學是我迄今爲止還在聯繫的爲數不多的認識時間最長的一個朋友,18年。

        而我們相處的時間,不過五年而已。

        第一次收到她的信,是在第五年的開頭,從第四年結束後中間隔了七年的第五年。她說她怎麼也想不到我們會用這種方式來交流。

        那年,我18未滿,但在王同學這裏,提前滿了。

        所有美好的祝福都恨不得先聲奪人,所有親暱的稱呼都被她叫得可以吹泡泡了。

        我覺得很神奇,七年的時間,全身的細胞都可以更換一次了。後來喬學姐和沙師弟告訴我,腦細胞不會,我也就懂了七年後的王同學爲啥還是那麼知我酸甜苦辣了,我也還是懂她喜怒哀樂,嘿嘿。

        王同學在來信裏提醒我,我們上一次見面是2017年的7月。嗐,真是個令人窒息的提醒。

        小時候總覺得時間是老人,杵着柺杖走得慢吞吞的;當我們的童年都被時間偷走後,我們也就長大了,長大後猛然發現——時間走得快了很多很多,令我不禁懷疑:它返老還童了嗎?

        有點氣人。

        但時間沒錯,我們也沒有錯。只是,我們都被各種慾望裹挾着前行,忘了某些寶貴的東西。所幸的是,我們還記得更多寶貴的東西。

        王同學的朋友圈記錄着她每一次的開心,許是對文字的敏感,我總能察覺到她藏在開心中的難過。沒有點贊沒有評論,察覺一次私信一次。

        她說她很幸運,因爲並不是每一個抑鬱的孩子都能夠得到治癒。我說我很榮幸,治癒她的同時也做了一次自己的心理醫生。

        來信裏說,她和枕頭(王同學的老公)現在很好,雖然每天吵吵鬧鬧,卻感覺越來越離不開對方了。明明是姐姐級的存在,卻被當成公主來寵。

        有夫如此,妻復何求?我想這也就足夠了吧。

        我讓她等我的回信,我卻跑這裏來書寫心情了,哈哈哈,她知道了會喫醋的。噓~


        3|李同學

        這是初中畢業後認識的一個網友。

        說巧不巧,高中後我們在同一所學校,自然而然也就見面了,用現在的話說,就是面基,普通網友線下見面的意思哈。

        初見,是一個溫柔的姑娘。嗯……就記得這麼多了,其餘的信息我得從信上翻閱。

        用李同學的話來說,就是咱倆交流的次數雖然很多,可大多數都是通過文字實現的。現在想來也覺得很詫異,明明我下樓或者她上樓就可以找到彼此吧啦吧啦的,爲什麼兩人偏偏執着於書信交流?

        那時候的世界很小,我的小學同學是李同學的初中同學,我的初中同學是李同學的高中同學,哈哈哈哈。一來二去,便越覺得相識是緣,愈發珍惜。

        肉眼可見,李同學的信紙要麼花裏胡哨到極致,要麼素的像入黨申請書的活頁。

        翻開信紙,李同學的字很好看,是我羨慕不來的;文科生的文筆,連口水話都說的很好聽,是值得我學習的。我似乎能夠想象她寫每一封信的場景:

        在家裏翻箱倒櫃找到一支寫着寫着就沒墨了的筆書寫暑假生活的枯燥乏味,托腮憧憬以後的生活,突然頓了一下,算了算了還是過好當下吧;

        偶然發現一個好喫的小零食想分享給我,又覺得總要寫點什麼纔算完美,於是趴在零食旁邊寫零食是怎麼發現的,它又是如何如何的好喫;

        班會上糾結於要不要繼續做團支書,習慣了爲大家服務突然退休了有種失落的情緒,最後悄悄將沒有把自己名字寫上黑板的原因謄寫到了紙上,一瞬間就釋然的感覺好棒;

        在宿舍背單詞不小心被周公帶到了美食街,撐飽了發現那天是周董和昆凌大喜的日子,隨手拿出信紙又是洋洋灑灑一大篇,寫滿了大學開學季的窘迫經歷,也提到了在圖書館裏有被我裝滿了18歲祝福的藍色保溫杯陪伴的歲月;

        ……

        且讓我珍藏這些點點滴滴吧,它們從來就不是簡單的白紙黑字,上面堆滿了李同學的愁眉與笑顏。就像我忘了自己給李同學寫過哪些口水話了,想必她也在不經意間忘記了曾經某個可可愛愛的自己了吧。

        每每回憶,腦海裏都是她扎着個高馬尾,留着個齊劉海,手裏拿着一顆酥糖,喫到一半衝我傻笑的樣子,哈哈哈哈。這個畫面怎麼有點像男生回憶自己初戀的感jió……


        4|田同學

        我所有的書信裏,一半都沒有郵票,但是和田同學的每一封信,不僅有郵票還有郵戳。

        這個田同學,不是曾經喜歡美美的那個田同學,是我稱之爲田田的女同學。

        高中三年,因爲臨近畢業的一次調座,我們成了同桌,從來沒有發現這個嫺靜文雅的姑娘如此活潑可愛,所以下一次的調座我還選了她。

        看吧,兩個月的感情,後面竟然使我們浪漫了好一陣子。

        大學我們去了兩座城市,她去了不太遠的北方,我則留在了隔壁的南方。

        我沒有告訴田同學,曾經我也很想去北方的。後來她寫信告訴我,當天晚上在校園的花園裏澆水第二天就看到了壯觀的冰樹冰草,我覺得蠻可愛;她還說,這些冰塊一個月了都還沒有化掉,我突然又覺得北方的天氣怎麼這麼過分,咱們嬌嫩的女孩兒可禁不起這般“招待”。

        好在啊,田同學以柔克剛,硬是在北方呆足了四年。

        田同學,是我寫信時唯一會打草稿的朋友,也是那段時光裏唯一會和我談論到一中那幾處靚麗風景線的朋友,是在理想和現實裏一起癡傻可愛莫名瘋狂的朋友。

        我們擁有的共同記憶並不多,但點點滴滴都是值得用來珍藏的源泉。比如喜歡漫畫,喜歡可愛的句子,喜歡用奇奇怪怪的視角去觀察周邊的一切,喜歡笑……

        總之,單純與善良,被她演繹地淋漓盡致。

        後來,我忙於實習,田同學也在爲考研的事情做準備,慢慢的沒有聯繫了,但這並不代表我們忘了彼此。

        這麼多年過去了,記憶裏一直有一個點很是模棱兩可:我們倆誰是最後一次寄信的人?我打的草稿有沒有謄寫到信紙上寄走?請假返校那次我有沒有去信箱裏取信?……

        對此,我一直耿耿於懷。不過過去的,就讓它隨風散去吧,這些好像也不太重要了。

        我會這麼認爲,是因爲,就在昨天23:26,我打開了那個多年未曾打開的對話框——

        “田田 這麼晚了不知道會不會打擾到你 就是想問一個你的地址 我有空了寫信給你啊 太久沒有聯繫了 願安好”

        “啊(淚奔)真的好久沒聯繫啦”

        23:28的時候,我回復田同學一個抱抱。

        沒有要到地址,因爲她回南方了,最近剛換了工作,還未入職。我就想着,等她穩定了,再要吧。

        看,我們的故事又要開始了。


        5|最後還有一個亂入的董同學

        和董同學,沒有這麼多煽情的情節。

        因爲董同學只會抱着她和自己老公曾經談戀愛時候的記憶,流淚、感動。哭完了錄個視頻告訴我,“這裏還有一堆要寄給你的信喲,但是我不打算給你了,我要自己留到起,嘻嘻!”

        太過分了!談戀愛的時候,忘了我吧還可以原諒,可是這都修成正果了,還不給我……

        雖然不夠煽情,但是也足以溫暖我了,在她面前僞裝地再開心也會被她的反問搞得一秒破功。一直以爲一個人成熟的標誌之一就是不給別人添麻煩,可董同學卻說,“讓你麻煩我,又沒有阻止你長大。真涅是!”

        好像挺有道理的,可是誰的生活不是一地雞毛呢?

        前陣子董同學寄了一束花給我,對我說,以後領證的時候就帶着它去吧。我慶幸着,還好是一束乾花,要是鮮花我都不敢答應她……

        其實是她自己喜歡這束花很久了,沒捨得買,不知道是生活的哪個環節出了問題,我本想多問幾句,董同學一句“嘻嘻”,一筆帶過。所以我有一個小小的計劃,董同學結婚紀念日的時候,把同樣的花束送給她,替我保密。

        沒有收到的信件看起來,好像有很大一疊,大概愛就是想霸佔,不知足,反正我至今還覬覦着那一堆信件。其實收到的,也不少。

        董同學是我朋友圈裏的小畫家,所有信封原本應該貼郵票的位置,都被她畫上了可可愛愛的卡通圖案。如果右上角沒有畫,那一定要去其他地方找找,比如左下角?背面?正中間?……總之,董同學的書信可以帶給我不一樣的樂趣。

        我時常對她說,她就像另一個我。她說,不像不像,胖的胖瘦的瘦,高的高矮的矮。

        “那你去抽脂啊,你去打生長激素吧,哈哈哈。”真是不解風情,我嘟囔着嘴。

        “那你咋不去充脂?不去把你的巔巔兒掐了呢?”掐巔巔兒,類似於生物學裏的去除頂端優勢。這是要讓我掰頭的節奏啊,服了服了……

        說不煽情,總會有人信。但我也只是說說而已。

        我們時常會感動對方的陪伴,見字如面,一字一句都是久別重逢。明明從未爲對方做過什麼驚天動地的事情,可總是感覺時刻充滿了來自彼此給予的力量。

        我不知道怎麼來描繪我心中的董同學,一開始我甚至都不想把她寫進來。怕一不小心,寫錯了感覺。天知道,我現在的心情有多慌張,董同學應該也知道吧~

        真是應了克里斯汀·漢娜的那句話:老友,爲最佳明鑑。


        早在半年前翻找學位證書時,無意看到這些寶貝,我就想留下點什麼文字的,那時候只覺得知交零落,心裏滿是感傷和緬懷,無從下筆。其實一年前看王路大哥在《唧唧復唧唧》裏面寫他和兩個朋友寫信的年代時,就想動筆寫寫我這羣朋友,那時總覺得不是時候,終究也是無從下筆吧。終於,一年後的如今,洋洋灑灑寫下這些像在跳舞一樣的文字後,突然明白,如此種種足以證明,時間不會虧待有心人。

        儘管各類社交軟件層出不窮,在QQ微信盛行的今天短消息一秒送達兩秒已讀,還是有人願意一字一句一筆一劃地和你交流。

        郵票、郵戳、郵筒、郵差似乎已經成爲了歷史,成爲了一個時代的印記,但是這些字眼一旦出現,它們就會無情地拉開我記憶的閘門,而我也只有任其肆意橫行……

        再回到開頭所說,也許他們中的某某已然成爲了我筆下的“Li Lei”,而我此刻的行爲也的確像極了高中時候給Li Lei寫信而得不到迴應的感覺。但是曾經寫信給Li Lei,得過的那些高分給我帶來了快樂和虛榮;也如當下,寫下這些文字,就像把某些東西永遠的留了下來,心裏得到了很多的安慰和依託。

        嗯,知交零落,實爲常態。所以,要有勇氣成爲他人的過去。

        當然了,更要珍惜眼前人。

        還有,時間允許的話可以練練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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