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輩子”是最美麗的謊言

小時候總喜歡事事圓滿,就像童話故事裏的公主和王子,他們總會衝破重重磨難,打敗所有的妖魔鬼怪最終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這便是一輩子的幸福,的確,小時候定義裏的一輩子,是真正的一輩子,我們喜歡勾着手指說: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只是那時候我們並不知道,一輩子到底是多久,而一百年又是多漫長的數字,後來長大了,才漸漸明白,所謂,一輩子可以是一小時、一天、一個月、一年、兩年,五年、十年,但真實的情況是:沒有幾個能真正走到十年,友情也好,愛情也罷。

你還記得小學最好的朋友嗎?我們一起跳皮筋,一起玩過家家,你們對彼此說:我們要做一輩子的好朋友。對方也篤定地點頭,似乎這樣的儀式後,友誼就成了永恆,但這段友誼常常只是維持到小學畢業,再奢侈一點到中學,於是,那個說要一輩子做朋友的人,就變成了我們記憶裏的老照片,我們很少再記起她們。


高中的友誼應該是脫去了小學的幼稚後最單純的友誼,我們有感情最深的姐妹,有最鐵的哥們,兩個人可以彼此傾訴心中的小祕密,可以毫無顧忌地穿對方的衣服,可以喝一杯冷飲,可以喫一碗熱湯麪,我們總說:以後,不管長多大,我們都要像現在這樣,永遠在一起。說話時的我們總是在心中充滿了希望,甚至是對人生美好的寄予,但,那些幸福的誓言,很快就在大學生活的浪漫裏,退去了原有的光環,那個她,只是你偶爾想起的一個人:啊,她呀,我們以前是好朋友。熱絡的感情是一時的,永久的東西都是假的,永不凋零的花,是塑料的,四季不變的風景,只是牆上的一幅畫,我們從沒有停止過向前奔跑,而生命中的那些人,就像一個個被我們甩在後面的風景。


我還記得大學畢業時,我和宿舍的幾個好朋友一起去郊遊,山居的那個晚上,我們每個人都徹夜未眠,我們聊過去,談未來,先是肆無忌憚地笑,到最後都將眼淚灑在了酒裏,有一個妹子哭着說:以後我們就分開了,你們要記得想我。有一個妹子說:以後,我們要常聯繫。還有一個妹子說:如今網絡這麼發達,想不見面都難。我提議:不如每年這個時候,我們都聚一聚。大家都爲這個好主意感到高興,並開始爲每年一次的見面感到興奮無比。

後來,五個姐妹,三個異地,只有我和另一個留在了同一個城市,當初約定:一年見一面的誓言隨着畢業分別被遺忘的一乾二淨,我們在各自的城市裏忙碌着各自的人生,就連偶爾打電話,視頻的時間都成了奢侈,第一年,還有人提議,見一面,但五個人總有一個人走不開,爲工作,爲家庭,到後來,見一面就成了羣聊,但即使如此,也從來都沒有五個人同時上線的時候,不得不承認,成年人的世界只有“忙碌”二字。多年後,再也沒有人會提及見面的事情,所以,堅不可摧的友誼是那時的,後來,就有了新的故事。


愛情裏的“一輩子”是最大的謊言,我不是詆譭愛情的真僞,但從愛情的保鮮度來說,愛情就像插在瓶子裏的鮮花,時間久了,自然會凋謝,而愛情毅然如此,當初承諾:要永遠愛你的人,最後都去愛了別人,當初說:非你不娶的人,最後,還是牽着別人的手幸福地邁進了婚姻的殿堂,當初說:要愛你一輩子的人,他只是愛了你一陣子而已。他們並沒有錯,只是,永遠、非你不娶、一輩子都是一個模糊的概念,時間和地點很重要,那時的那個人,最後都成了記憶。愛情是我見過,最大的謊言。


那麼親情呢,你還記得拉着父母的手說:我一輩子都不嫁人,我要永遠像現在這樣和你們生活在一起。你還記得你說:無論我走多遠,我都會回來,這是我的家。當我們真的長大了,一步步地邁出家門,走向一個更遠的地方,看到了更大的世界,那個小小的家,家裏的父母,或許依然是我們瑣碎日常裏的牽絆,但我們沒有更多的時間走上幾百上千公里的路,跑回老房子裏看望他們,我們只是對着電話喊:我很好,你們不用擔心。但我們很少再問及他們的生活。



從前最痛恨遠嫁的姑娘,而今,我們都成了遠嫁姑娘裏的一份子,我們有了自己的家庭和生活,卻忘記了沒有兒女陪伴的年邁父母是怎麼過日子的,我們不知道在老房子蹩腳的廚房裏,他們怎麼生火,沒有自來水的時候,誰幫他們擔水,房子有沒有漏雨,父親腿疼的毛病是否好轉,我們不知道,我們只是在電話了偶爾提及,直到有一天,房子裏的父母走到生命的盡頭,我們才記起:我有多久沒有回過家了呢,我又有多久沒有好好陪父母了呢。


我想“一輩子”是不現實的,是美麗的謊言,也是不能預測的未來。我們能實實在在擁有的永遠是這個當下,是現在,是一杯水的溫度、是愛人的一個擁抱、是孩子的一個吻、是陪父母喫的一頓飯,是和朋友面對面的暢聊,是這一刻的“在一起”。

那麼,你又是什麼時候開始不再相信“一輩子”這樣的謊言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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