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在兩位小師傅的帶領下,去齋房用了飯,便被安排在寮房住下。
寮房是四合院的樣式,上下兩層。
隨着天色完全暗下來,衆人各自回到房間之中,明皇與青翡三人被安排在二樓北向位,沈肅、顧長勝與黃陵等人則是在二樓東西位。
南邊是大門入口,倒也只是一道牆壁。一樓的東西位的房間則是其他香客。
李斯羽同李詵,則是在一樓北向位,好一會兒,衆人皆點起了蠟燭,晚間的燭火在風中明滅不定,一道道人影在屋中牆壁上顯現出來,不過從外面看,也能瞧見一團團黑影。
或許經過一天的疲累,幾個小傢伙已經睡去,唯有李詵陪同着李斯羽思慮着白天的一切,明皇同青翡也還未歇下,一旁的青微倒是給袁幻蓋起了被子。
不多時,沈肅與顧長勝等人房間的燭光也暗了下去,而明皇同青翡囑咐青微早些休息,兩人便下了樓,青微似乎知道兩人的打算,便也沒說什麼,等到兩人下樓不久,便滅了燭火,同袁幻睡了去。
明皇兩人下了樓梯,青翡輕敲李斯羽的房門,良久,李斯羽緩緩打開房門,將兩人迎了進去,青翡看着還未睡的李詵,便開口道:“詵兒也未睡呢?是打算歇下哩,還是出去走走?”
李詵聽着面前這戰場上凌厲果斷的女子,以細雨般溫和滋潤的語氣詢問,一時間竟也忘記了回答,雖說平日裏同她也相處得多,但她的故事,早些年在將軍府可是流行得緊,那可是太多人心中的榜樣。
孃親這些年的經歷倒是與她也有些相似,但並不像是她這樣的溫柔。
一旁的李斯羽接過話茬,開口道:“詵兒就同我們一起去,也長長見識。”
於是便拉起李詵的手,開口說了聲:“走吧!可不能讓他人等太久。”
隨後幾人將屋中燭光吹滅,便輕聲走出了四合院,李詵也不知幾人的目的,但還是默不作聲的跟着他們。
不多時,四人來到後山中一處幽深僻靜的禪房,禪房中一尊香爐擺放在庵堂,香爐周遭看似雜亂無章,又似乎井然有序,好生奇怪。
而庵堂正前方,亦有準提佛像,中間擺放着四個蒲團,兩旁是兩名老僧,形貌看上去在花甲古稀間,靜坐垂定。
待到四人走進庵堂,兩人也未開口言語,像是山間的磐石,入眼已是滿目瘡痍,但仍舊巍然不動。也似山道上的老松,皺巴巴的面容掩蓋不住挺拔之氣。
庵堂之中,似有香泥塗地,一陣陣的清香自空氣裏傳入人的口鼻,佛說這爲清靜香,唯有傳道高僧靜修之地,纔可常沐此香,民間傳說,此香若能日日使用,必有靜心凝神,延年益壽之功效。
明皇走上前,從一旁桌案上取了幾束香來,放在燭火上點燃,插入香爐之中,一陣青煙嫋嫋,似乎在言說着佛法的曼妙以及真諦,李斯羽與青翡二女也依次照做,到小傢伙時,剛要上前,一旁看着更年老的老僧幽幽開口:“小施主倒是有心,不過此間浮沉,暫且與你無關,焚香之事,日後若是與佛有緣,再行不遲。”
聽着老僧言語,李詵莫名奇妙,爲何三人此前焚香,老僧不曾勸阻,到了他這,反倒是言語起來。
這時,只聽一旁李斯羽開口說道:“倒是我等缺了禮數,不知此間規矩,還望大師海涵。
我等三人來此,爲求心中所惑,還望大師不吝賜教。”
兩位老僧沒有開口應答,明皇上前,開口詢問道:“敢問大師德號?”
“老衲愚名清晨!”
“老衲癡名心明!”
兩道略帶些遲緩但又沉穩的聲音自兩旁傳來,李詵感覺這聲調無論如何,都應該同行將就木四個字聯繫起來,而兩道言語響起之後,便是一陣沉默。
莫說是三人,便是萬千民衆在此,也會被震懾到。
三人收了思緒,沒想到那人與清、心字輩的高僧還有淵源,在五里坡之變後,他們對那人的行爲就一無所知了,好似這天地的迷霧更加濃厚了。
那人只是交代他們,到了南疆一定要記得來南心寺一趟,至於箇中緣由,以後他們會有知曉的時候。
李詵倒是無知者無畏,慢慢的打量起兩人來,看他們的樣貌,同普通老頭也一般無二,況且普通老頭還比他們多上一些頭髮,雖說是三千煩惱絲,剃了可以落個清淨自在,但心若本淨,又何必去在意那些個顧慮?
片刻後,青翡開口說道:“想必我等身份,大師亦知一二,聽聞準提咒法,能解世間煩愁疑惑,還望大師指點迷津。”
不多時,清晨開口:“凡人皆以菩提爲煩惱,而菩薩以煩惱爲菩提。”
這一頭霧水的言語讓李詵認爲,這兩禿驢又在故作高深。
隨後,三人又詢問了許多問題,李詵在一旁聽到的,全部總結起來,彷彿是十幾年前,曾經王都之亂的祕史。
而經過兩位大師的點撥,與三人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心中彷彿對那人正在做的事有了一些頭緒,眼神複雜的看了看一旁的李詵,讓李詵有些莫名其妙。
隨後,李斯羽開口說道:“多些大師指點,此行心中疑惑已解。”
一旁的李詵更是雲裏霧裏,看得更不真切了,這羣人都爲什麼這麼喜歡打啞謎,直至許多年後,他才明白此間要義。
隨後,三人便決定告辭,等到走到庵堂門外,心明的聲音自後方傳來:“明日有個開壇儀式,還望幾位施主耐心看完,再行下山。”
三人始終沒有說話,但他們略微減緩的步伐,彷彿表示他們已經聽到,隨後,四人回到四合院,沒有驚動任何人,便各自進了房間。
明皇與青翡上了樓,屋內的燭火已重新點燃,是青微估計好了他們回來的時間,多年來似乎已是一種默契,一方寬大的屋子裏,一半亮堂,一半黑暗。
青翡幫明皇解了衣,兩人期間談了幾句,不多時,燭火熄滅,屋子裏便也無聲了。
而另一邊,李斯羽關上房門,小傢伙楞楞地看着她,開口問道:“孃親,今夜此行,是何緣由?”
李斯羽看着這小傢伙認真的模樣,頗顯無奈,誰家孩子能夠有如此見解,誰家孩子有如此心思?
不過話說回來,不還是她李斯羽的孩子嗎?看着這小傢伙,倒是愈加欣喜了,隨後開口道:“小孩子別總問那麼多,明日開壇儀式好好觀看,下山後,陪幾個小傢伙去南心城好好玩玩,這纔是你應該做的。”
李詵一臉苦悶,在李斯羽眼中,他或許永遠是那個調皮搗蛋的孩子,可是,那亡人與外公故去後,李斯羽的悲痛都在他的眼裏,因此,他怎能同一般孩子,畢竟整個將軍府總有一天,他要替李斯羽扛起。
他李詵,在這片南疆大地上,必將有所作爲,爲逝去的父親與外公報仇雪恨。
李斯羽看着還在胡思亂想的李詵,拍了拍他的頭,開口說道:“歇息吧!明日之事明日計。”
隨即上了牀,片刻後,屋中燭光熄滅。
而躺在牀上的李詵,沒有開口說話,只是他在心中自顧自的言語:
“這未來的路,無論多遠多泥濘,無論是否充滿多少迷霧與障礙。我李詵,一定會努力走完,過去的一切,總有撥開雲霧的那天!”
不久後,鼾聲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