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獸世界·血色黎明(06)

  本該熱鬧非凡的宮城如今安靜得宛如一座陰森墳場,名爲洛丹倫的屍體此刻正躺在這口精緻石棺內。石棺的四壁溝壑交錯,像由某種神祕而偉大的力量用力刻寫在上面的一道道痕跡,而時光荏苒,歲月如歌,那歷史長河裏頭既有崢嶸閃耀的朗朗光輝,亦有着難以啓齒的晦暗苦澀。七大王國之一的洛丹倫繼承了阿拉索帝國分崩離析後的龐大遺產,歷史學者從延綿千年歷史中總結出唯一不可辯駁的一條便是盛世王權,亦弗若磐石之恆古也。

  內廷的走廊像森林蜘蛛編織的蛛網一樣錯綜複雜。瑪尓蘭摸着冰涼石牆而緩緩前進,另外一手持握着哈里斯丟過來的染血的劍,她感到自己的指關節不安分地微微顫抖着。

  或許她不該來這……

  可她曾隨父親來過這裏,對這宮廷這片區域並不陌生。那次是她拿了內廷值司那掛在腰帶的一大串鑰匙,轉身便跑。那時候的廊道里盡是明晃晃的燭火,將這片迂迴曲折的區域照得通明。瑪爾蘭在迴廊裏一直跑着,而後頭就有好幾個宮廷僕役一直追趕,他們懇請這個搗鬼的調皮蛋快快停止這出荒唐鬧劇。好一派熱鬧的景象。如今這隻有一片黑暗的死寂,像頭饕餮飢獸張嘴便要將所有活物盡數吞沒。

  人們奪命狂奔時的尖叫,士兵們揮灑血汗時的怒吼……如今全都被無盡的死寂所取代,漆黑和壓抑如影相隨。“沒什麼可怕的,就跟以前一樣,這次一定也能行。”儘管她告慰着自己,可鼓膜內傳來的只有她那沉重的喘息和噗通的心跳。

  瑪爾蘭喜歡到野外歷險。有時候獨自一人,而有時候由於想去更遠的地方,尋找更加刺激的樂子,那最好還是與人結伴同行。長着灰色鬃毛的丘陵熊、啃着帶皮鹿肉的山地獅、還有成羣結隊捕獵落單倒黴蛋的南海魚人,各種奇怪的歷險讓瑪爾蘭桀驁不馴,同時也比同齡人更大膽。起碼她是這麼認爲的。

  突然間,瑪爾蘭的手碰到石牆上一些東西,滑膩感在手指間揮之不去。她嗅了嗅指尖上的氣味,有點葷腥,是血。她可不是第一次碰過血液。她甚至有過給同伴包紮傷口的經驗——那次全賴他們碰上好運氣,瑪爾蘭最終還是把同伴在迷失意識以前扛到鎮上,交由當地修道院的牧師照料傷勢。

  “可運氣卻是個出了名的吝嗇鬼。”在那趟驚險旅程結束後,父親是這樣說的。瑪爾蘭當時一把摟住父親的頸脖,過了很久也不樂意放手。

  “是嗎?”瑪爾蘭擦乾淚水,瞪着眼睛向父親說道,“可不管我去了多遠,可你最終還是會把我找到,不是嗎?”

  “不,是你找到我了。你是顆小幸運星,還記得嗎?”萊恩哈特公爵扮了個鬼臉。“只是苦了班傑明他們。這些忠誠英勇的騎士們在這荒郊野嶺轉悠。聖光在上,你看那滿身鎧甲把他們困在自個兒的汗水裏泡了整整兩天,人都要給折騰垮了。你就當可憐可憐班傑明,今後可別亂跑了。”他看了一眼遵命警戒在十跨以外的護衛隊。

  “聽見沒,說你呢,老班!”瑪爾蘭朝光頭的衛隊長叫嚷道,“又老又垮,你們真是遜得不行!”說罷,她還朝護衛隊長吐了舌頭。班傑明只是揮手致意,依舊專注戒備着,臉上沒有多餘表情。

  “你不如以這把鬍子發誓得了。”瑪爾蘭調皮地拽着父親淡淡的灰色鬍鬚。“可我聽說再遠些的地方,大概在南方,該死,我不會念那個地方的名字。我聽喬羅姆說,那裏有一種生物,他們的大人才跟我一樣高,可他們的鬍子比你的長多了。長多了!”瑪爾蘭拉直雙臂,儘可能比劃着。“下次我得去那裏瞧瞧,看那吹牛鬼喬羅姆是不是又編故事誆我來了。”

  “你說的是辛特蘭吧?”父親微笑着說。“那裏是塊大大的盆地。蠻錘矮人世代生活在那片土地上,我猜你說的就是他們。矮人們熱情,爽朗,但——”

  “對,就是辛特蘭。下回我得去那。我得親自摸摸蠻錘矮人的鬍子,聽說他們的鬍子又長又扎手。”瑪爾蘭得意地笑着。

  “那裏可不比這裏。辛特蘭除了居住着蠻錘矮人,還有長着獠牙的森林巨魔。他們有些樹皮一樣的膚色,還會喫人。”公爵父親舉起雙手,張嘴作勢要將女兒喫掉。

  “那我就帶上班傑明,還有他的騎士手下,如果他們有你宣稱的一半能打,那這旅程一定會很有趣。”瑪爾蘭說道,“喂,老班!下回我帶你去征服辛特蘭啊!”她朝護衛騎士的頭領嚷嚷着,而後者只是點點頭,臉上依舊沒有流露出不同神色。

  那時候瑪爾蘭的個頭纔到父親的腰腹。

  可這裏沒有父親,也沒有班傑明和他的護衛騎士。瑪爾蘭獨自一人在黑暗中漫無目的摸索着。時間也顯得尤爲漫長。恐懼每時每刻都在滋長,它伸出那嶙峋的恐爪,掐住瑪爾蘭的咽喉,讓她幾乎無法呼吸。她的雙腿彷彿被拷上沉重的腳鐐,邁不出半個步子。亡靈天災會將所有活物殘忍殺害,而更糟糕的是它們還會對殘破的屍體施以褻瀆的咒語,讓本該安息的死者再次站起來,成爲嗜血怪物的同夥,繼續尋找下一個受害者。瑪爾蘭不曾親眼目睹這些怪物,但就耳聞而言已經夠駭人了,那種夢魘般的怪物就應該只存在於嚇唬孩子的可怕故事裏頭,而不是出現在真實之中。她十分後悔走進這些廊道,已經掂量不起來內心裏還剩下多少勇氣。

  或許她本不該來到這裏。曾經有一條岔道,在瑪爾蘭的記憶中,那是供廚子將一道道美味佳餚從廚房傳遞到前廳侍者手上的通道,雖然並不寬敞,但足以讓兩人並排着走。瑪爾蘭可以從那條路離開宮城,但她卻懷着忐忑心情拐了彎。於是,瑪爾蘭便瑟縮地來到這裏,身邊只有黑壓壓的一片。

  如果她選擇逃離這場噩夢也沒什麼好丟人的,那些本該戍守崗位,保護平民的士兵都自顧自地逃命去了,而她畢竟只是一介女流,沒有護具,沒有戰鬥經驗,僅有的就一柄別人用過的浸血佩劍以及一顆緊張得噗噗直跳的心臟,所以她反覆問自己同樣的問題——到底因何而來。

  也許這從一開始就錯了,可她還是來到這裏,懷揣着一絲不真實的冀望,那便是冀望於找到希望。

  “屏住呼吸,踮起腳尖,那熊怪定然找不着你。”公爵拗不過女兒,最終還是爲鍾愛森林冒險的女兒提供了小小建議。繼續往前走,終究會找到父親,到時候一切就會好起來,就跟往常一樣。她索性閉上眼,重新邁開了一小步。

  漆黑徹底籠罩着周圍一切事物,幽暗與死寂所帶來的恐懼正在一點點侵蝕着萊恩哈特公爵的女兒,她摸過了一處又一處轉角,而這些角落裏再也聽不見侍女們的竊竊私語。瑪爾蘭依然身處黑暗,見不到盡頭的亮光。

  也許那個墜入黑暗深淵的婦人早就成了利爪下的亡魂。瑪爾蘭不安地想象着,也許就在下一個拐角,亦或在某道角落的陰影裏,醜惡的亡靈正靜靜候着,只需往她一撲,頃刻間便能將不知死活的瑪爾蘭·萊恩哈特撕成碎片。

  到底在哪?現在可由不得她去思考,她必須繼續往前摸索,停留越久,黑暗中無形的壓力便越快將她壓垮。她用力地嚥了一口,苦澀的味道在嘴裏翻湧。手掌上沾滿黏糊糊的東西,她已經分不清那是因爲緊張而冒汗還是摸到了牆壁上又一塊尚未凝固的血漬。

  驟然間,她摸到了一個金屬質感的東西。據它的形狀估摸,那應該是一隻門把。瑪爾蘭雙手放在門把附近,四處探索。瑪爾蘭想,這或許是某個偏廳的門。王城內有許多間這樣的偏廳,它們讓貴族能有個更合適的隱祕環境來討論一些在公開場合不太合適去聊的話題。

  她猛地睜開眼,發現微弱的光束從門縫裏映到她的靴子上。雖然只有微微的一束光,卻已經翻騰起她內心的無限波瀾,那是掙脫這份籠罩自己的黑暗的希望。她輕輕握住門把,緩緩扭動手柄。鎖芯的機械構造被扭動發出的嘎吱聲在幽靜的周遭顯得尤爲刺耳。瑪爾蘭的心臟劇烈跳動着,每一刻都彷彿要炸開。

  裏面男人的咳嗽聲從稍稍打開的縫隙裏鑽了出來,驚得瑪爾蘭連忙縮手退後,身上的汗毛全都豎起來,她感到身體裏每一處關節都在止不住哆嗦着,就像那個怯懦的哈里斯一樣。“是誰?”驚懼讓她不禁叫了出來,音調高得出乎意料。她後悔極了。偏廳裏的可能是除她以外整座宮殿裏唯一還活着的人。如果不是的話,那麼……

  咳嗽的聲音持續地傳來,直至瑪爾蘭聽見裏面的人吐出鮮血的聲音。她眉頭緊蹙,一下子推開門,陰冷的寒風撲面吹來,伴隨着陰暗角落裏發黴腐爛的腐敗氣息,像極了堆滿在穀倉裏頭的爛穀子。偏廳裏依然昏暗,但月光好歹透過玻璃窗照射下來,讓瑪爾蘭勉強看清了房間裏的擺設。

  她邁開步子走進去。房間裏沒有半點動靜,兩扇窗門慵懶地半開着。瑪爾蘭透過它們清楚看見一片湖景,那是泛着粼粼波光的洛丹米爾湖,不久前她還在那壯闊的湖畔岸邊策馬奔馳,可現在卻聽不見盪漾的潺潺水聲,也嗅不出一絲清澈的湖畔氣息。

  她繼續往裏走,老遠便望見坐落在房間盡頭處的老壁爐,它像一具張開嘴的屍體,了無生機地躺在那,裏頭沒有暖人的爐火,早就涼透的餘燼被淡淡的月光映着就像陰森森的骸骨。瑪爾蘭聞不到一絲餘燼的味道,看樣子已經有一段時間沒人在這點過火。壁爐上方擺着些小型雕像,應該是某些貴族的藏品,他們需要這些小玩意來尊顯自己的品位。

  華美的橡木座椅被置在壁爐不起眼的一側。那椅子上的精緻雕刻讓瑪爾蘭覺得它們應該是出自某位木匠大師之手。除了窗臺附近灑下的淡淡月光,偏廳裏依舊偏暗。她繼續掃視這排精緻的靠背椅,心臟噗通噗通地跳……直到她看見一把座椅上躺着一個人!

  一股深邃的寒意驟然從背脊冒起,隨後在瑪爾蘭的身體裏亂竄。從推門那一刻起,這個人就在這,紋絲不動地盯住她。那種感覺就像在空曠荒原上被一頭齜牙咧嘴的猛獸盯上,隨時就要撲倒自己,往最脆弱的頸脖狠狠來上一口。

  他癱坐在椅子上,鮮血淋漓的雙手無力搭在分開的大腿上,穿戴的腕甲變得支離破碎,手指頹喪地下垂,昏暗的環境讓瑪爾蘭看不清楚他的所有指頭是否尚且完好。那人的一條胳膊猛地抽搐一下,把瑪爾蘭嚇得尖叫起來。她這才發現,自己驚詫的反應其實跟那些逃命時叫得聲嘶力竭的婦人並沒有太大差別。有時候你得承認,自己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大膽。瑪爾蘭終於意識到這點。現在已經來不及回去,這個渾身殘破的人就在幾步之外,窗臺下的陰影蓋過他的面容。這讓瑪爾蘭必須再往前幾步才能看清他。

  但瑪爾蘭止住步子,她仔細打量着這個人,心裏突然咯噔一下……聖光在上,她認出來了。原本鋥亮的盔甲上遍佈血漬,一道道劈砍痕跡掛在胸甲上,肩膀的鎧裝被某種利器削掉半截,就剩一隻無頭禽類詭異地吊在主人的肩上。

  瑪爾蘭緩緩前行,手裏不安地握住劍柄,她逐漸看清那個人的臉,倒吸一口涼氣,“丹頓……”曾經金髮碧眼的中尉,瑪爾蘭的未婚夫,那個裝腔作勢,處處招人煩的男人,如今正拖着一副殘破不堪的身軀像一具屍體那般癱坐在那慘白的月光之下。

  月光照在他額頭上,如果不是瞧見那張瘮人的臉,他看上去只是像放鬆地躺在那把椅子上安詳地睡過去一樣。但瑪爾蘭被丹頓臉上的東西嚇壞了。丹頓的金髮被血與汗水糅成了黏糊糊的一團團,鮮血還掛滿了整張臉。他那原本該放着兩顆碧綠眼珠的地方如今卻成了兩個空洞洞的深坑,裏頭只有一片漆黑。丹頓微微張嘴,貌似在呼吸。但即便瑪爾蘭來到跟前,也感覺不到有任何氣息,她看見丹頓嘴巴里的牙齒全沒了……

  “丹頓,發生什麼了?”瑪爾蘭深深吸了一口氣,強忍胸膛裏翻湧着的焦灼。她跪在丹頓膝前,舉足無措,迷茫的雙眼望着支離破碎的未婚夫。

  “啊,瑪爾蘭小姐……”克拉漢·丹頓又咳了幾下,鮮血從他嘴裏吐出。“很抱歉,看來我的血濺污了你的裙襬。”丹頓以爲是這樣。

  其實丹頓的血只是從尚且稱之爲嘴巴的地方自然流出,畢竟他的半張下巴已經沒了蹤影。“沒關係。你不記得了嗎,我今晚穿的可是馬褲。”一切俱往矣,畢竟眼前這個男人已經活不長了,以往的種種不快,權且作罷。或許稍稍溫柔地待他,能讓他平靜地走完生命中最後的時光,至少不像宴會上衆多死難者那般在痛苦和恐慌的磨難中,惶惶消亡。

  “你說得對,瑪爾蘭小姐。即便身穿騎裝你也好比當空皓月那般美麗動人。”丹頓在那張殘破的臉上露出笑容。

  “發生什麼了?我父親呢?”瑪爾蘭輕聲問道,她從未對這個男人如此溫柔。其實丹頓不曾做過什麼讓她記恨的事,一切只是源於自己的任性。瑪爾蘭不禁去想,如果父親給她拉攏的未婚夫不是丹頓,如果他們只像普通男女那般在一般場合結識,這一切是否會呈現別個模樣。

  “岳父……”丹頓差點被自己嘴裏的血嗆到,“我們和公爵大人在戰鬥中走散了。”他改口說道,“我的小隊遇到數不清的亡靈伏擊。”

  丹頓嚥下了一口混雜着鮮血的唾沫。

  “太可怕了,它們先從陽臺上抓走韋伯,”他接着說,“隨後在走廊裏將喬治撕碎,甚至還將安布利姆的頭甩到我腳下……這太瘋狂了。最後就剩一個我來到這裏,可我眼前全是他們死亡的景象。”丹頓變得愈發高亢,甚至有些興奮。“那些魔鬼,那些人,正通通向着我爬過來,他們哭喊着,怒吼着,掙扎着……這一切太瘋狂了,他們的聲音幾乎將我壓垮。瘋了,瘋了。但最終這一切都被我解決了。”

  丹頓的語調逐漸緩和下來,“我把眼珠子挖了出來。”他詭異地笑着,不知何時他掏出來一團糜爛的血肉,一雙灰白的眼球堆在裏頭,其中一顆正死死盯着瑪爾蘭。

  濃烈的腥臭撲鼻而來,瑪爾蘭嚇得倒在地上,全身被恐懼裹挾,身子不住地顫抖。那種震撼與噁心,讓瑪爾蘭本能地排斥,就像動物嗅到那厭惡的死亡氣息。猛烈的痙攣一陣陣從胃裏奔湧襲來,彷彿那裏剛捱了一記重重的猛擊,她扭轉過去,止不住地嘔着。即便是在荒野目睹過被熊怪開膛破肚的麋鹿,也不及當前恐怖的萬分之一。

  “我很抱歉,瑪爾蘭小姐。”丹頓柔聲地說,就跟酒會那陣一樣的溫柔。“是我搞砸了,這裏簡直一團糟。但請相信我,如果你也經歷過那種地獄,你就能理解這是唯一解決的方法,一種徹底解脫的方法。”

  瘋了。這簡直太瘋狂了。瑪爾蘭自以爲擁有的勇氣此刻已經蕩然無存。彷彿周遭在天旋地轉,地板也在顫動着。她艱難地睜眼看見遠處那座積塵的老式壁爐此刻正撐大嘴巴,裏頭齜着白森森的獠牙,洶洶朝自己噬來。那些立在壁爐上的小小雕像也露出詭祕的獰笑,好像在嘲諷着這個自投羅網的無知女孩,它們等着爬上瑪爾蘭殘破的屍體上分喫幾口殘羹冷炙。

  “你也看到它們吧,那些小傢伙的猙獰面孔。咳咳咳……死亡已然籠罩一切,咯咯咯……所有人都逃不掉。但我懂得如何幫你解決這些困擾,一勞永逸,咳……”丹頓不知怎地有了力氣,身子一滑,整個人匐在地面,身軀怪異地扭動,緩緩向瑪爾蘭爬來。

  丹頓那雙空洞的眼窩就像深不見底的噬人深淵,裏頭散發着難以言表的恐怖。瑪爾蘭一直往後挪,渾身都在哆嗦着,發現自己跟她好想找個沒人的角落一頭扎進去,就像哈里斯當時那樣。令人髮指的恐懼源源不斷從她的瞳孔、嘴巴,甚至身上每一處毛孔湧入,這份噬人的壓迫與黑暗正要生生將她一口吞沒。

  她胡亂地揮動着手臂,可這才發現哈里斯的劍早就不知所蹤。要是有劍在手,興許她還能奮力一搏。可她已經發現自己退無可退,脊樑已經被冰涼的老壁爐抵住。那些咧嘴獰笑的詭祕雕像彷彿正沿着她的脊樑往上攀爬着。

  “別害怕,瑪爾蘭小姐。我能幫你解決。”丹頓匐在地上爬行着,就像在泥濘裏打滾的蟲子一樣噁心。每爬一段,地板上便留下一道暗紅的血污。丹頓來到瑪爾蘭腳下,伸出那扭曲而嶙峋的手指,一把抓住她的腳踝。克拉漢·丹頓張開空洞的嘴巴,發出非人的嚎叫。

  瑪爾蘭尖叫起來。也許她本就不應該來這,當時就在那岔路上選另一條路。不,也許她壓根不該來王城,就這樣與這場死亡的宴會擦肩而過。人人都糾結着作何選擇,卻又如此多人到頭來邁着步子朝死亡而來。她與他們同樣愚蠢,沒多少差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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