湄江牛鈴(三)

看電影、戲劇,對演劇中小丑之類的角色反倒印象深刻,如《渡江偵察記》裏的反派角色——敵軍官,《地雷戰》裏那個僞軍大隊長,《十五貫》裏那個婁阿鼠等等,正面人物能夠記住的反倒是寥寥無幾。大概是太喜歡這些演反面角色的演員了,便不免“東施效顰”,有意無意地模仿他們。

那天,在湄江,山三大概覺得在陌生地方,在旅遊區正可以放飛自我,沒有必要像在邵東那樣循規蹈矩,正襟危坐,一言一行被束縛得合乎生活規矩,不敢越雷池一步。人的天性是不願意被束縛的,自由自在,越灑脫越好。李白豪放不羈,放浪形骸,徹底釋放自己的天性,終於修成正果——浪漫主義的代表,“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 ,使我不得開心顏!”餘以爲人生的條條框框太多,不只是“事權貴”,生活中的羈絆無處不在,規矩多如牛毛,只能當“正人君子”。於是,在湄江,山三徹底“解放”一回,演了一回小丑。

若是在邵東旁若無人的大喊大叫,放開喉嚨在天地間“K歌”,路人側目,不出意外,“瘋子”,“神經病”等等則會瘋傳,你會無地自容!但在這裏不會,誰認識誰呀?於是放開喉嚨唱,放開喉嚨吊嗓子,“啊——啊……”“喔——喔……”“噢——噢……”“咱們的大邵東呀……山美水美人更美呀……”地亂叫,即便是五音不全,走腔走調,怪腔怪調,“別人唱歌要錢,你唱歌要命”也滿不在乎。反正沒人認識,怕什麼呢?好難得有個機會徹底釋放天性呢!放浪形骸怎麼來的?就是這樣無拘無束,想怎麼唱就怎麼唱。這也是旅遊一大好處吧?

在香廬峯山腰的一間亭子裏休息時,走了鬼步,跳了鬼舞,張牙舞爪,怪模怪樣調笑了許多人,喲!這個七老八十的老頭有幾分怪,老頑童似的,看似老實,樸實,實則有幾分生活情趣嘛!山三童年也很活潑,滑稽,不拘一格,喜歡做惡作劇,幽默搞笑,時不時在大人面前表演一番,引得人們哈哈大笑。反倒是大了之後越來越害羞,沉默寡言,呆板內斂了。後來生活越來越複雜,不盡如人意,越發呆若木雞,中規中矩,搞笑的因子蕩然無存。

在爬香廬峯時,山三拄着柺杖,一根彎彎扭扭的樹棍子,故意顫顫巍巍,一步三晃,好像要掉到萬丈深淵裏去,看得遊客陣陣驚呼,心驚膽戰;故意彎着腰,弓到九十度,縮成一團,引得同伴大笑,飛快地掏出手機拍攝,錄相。路人也笑了,精疲力盡之時有個“活寶”也好呀!那個漣源佬帶着兩個外孫,兩個小傢伙也活潑好動,學着山三走起來,到底是小孩子,機敏聰慧,領悟能力強,很快“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立馬獲得遊客的大聲喝彩,氣氛馬上趨於活躍,即便來自五湖四海,互不相識,也有團隊的氛圍了。

人是有比較強的表演慾,也想有自己的表演舞臺,在聚光燈下淋漓盡致地發揮自己的表演天賦。只是某些原因被壓抑了,死死地壓着,就像地幔裏的岩漿,地殼裏的火山,它們被厚厚的地幔地殼壓着,沉默着。不是在沉默中爆發,便是在沉默中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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