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歌懷采薇

這幾天,北風嘶吼,冷雨淅瀝,一場秋雨一場寒,秋天的“猙獰”面目終於暴露無遺。今年的秋天迥異於往年,從夏的火熱向秋的和暖慢慢過渡;立秋兩個多月了,夏的溽暑像賴皮客一樣,遲遲不願離去,那太陽也沒有絲毫的憐憫,一如既往地“發光發熱”,甚至有“垂死掙扎”,“迴光返照”之模樣,越發厲害了;也像人一樣,蹬鼻子上臉,得寸進尺吧?事情的發展是這樣的,不是東風壓了西風 ,就是西風壓了東風,或許今年是東風壓制西風比較久的一年吧?那太陽其實也有些得意忘形,趁着這個大好時機,作威作福了一把,也知道此時不做更待何時的道理,過了這個村沒這個店,有權不用過期沒法用了。

不過,再怎麼厲害,也有“美人遲暮,英雄末路”的一天,也有退出歷史舞臺的一天,人強不如勢強,所謂“花無百日紅”,終有凋零的一天。這幾天,那驕傲的睥睨天下的太陽不見了吧?躲到什麼地方去了呢?是不是落荒而逃呀?大概也知道“作孽”太多,不受待見,知趣而激流勇退了。

其實秋天是一年四季中最美好的季節。唐代詩人王績的《野望》就很形象地描繪了一幅五彩斑斕的令人神往的動靜相間的金秋畫卷。“東皋薄暮望,徙倚欲何依。樹樹皆秋色,山山唯落暉。牧人驅犢返,獵馬帶禽歸。相顧無相識,長歌懷采薇。”在黃昏的暮色中,詩人站在家鄉的山頭上四顧茫然,楓葉紅似火,層林盡染,夕陽的餘暉把所有的山都打扮得金碧輝煌,漂漂亮亮,就像說“山銜好月來”一樣銜着那個溫暖的金黃的慢慢落下去的蛋黃。這是遠景吧?近景呢?牧童趕着牛羊回來了,獵人攜着戰利品凱旋而歸,大概也是“兒童相見不相識 ,笑問客從何處來”吧?詩人剛回來,離家久了,有幾人認識呀?不免尷尬,不免抑鬱不樂。有如此的田園風光,也學古人隱居山野吧。

古代文人多半是仕途不順,屢受挫折與打擊,心身俱疲,帶着闖蕩官場、職場、情場上的一身創傷回來,正好葉落歸根,返璞歸真。其實是“逼上梁山”,情非得已,並非心甘情願,是退而求其次。最著名的當然是陶淵明瞭。他的《桃花源記》《五柳先生傳》等不無理想主義色彩,亦有他本人的原型吧?在一千六七百年前的晉代,要找個“乃不知有漢,無論魏晉”的世外桃源很容易的,或許到處都是,交通閉塞,消息不靈,也不一定是武陵山區,文人遊山玩水,一不小心就進入桃花源似的地方了;五柳先生就有他自己的影子吧?“短褐穿結,簞瓢屢空”“常著文章自娛,頗示己志。忘懷得失,以此自終”“不慼慼於貧賤,不汲汲於富貴”,既有他的影子,也有許多讀書人的影子。沒什麼能耐,百無一用是書生,除了“不慼慼於貧賤,不汲汲於富貴”,還能怎麼樣呢?既不會經商賺錢,又不會金戈鐵馬,亦不會溜鬚拍馬,自然只能喝酒常賒了。就像曹雪芹一樣,舉家喝粥酒常賒,貧窮至極,家徒四壁。陳獨秀,五四運動的一代旗手,聲名遠播,文采斐然,怎麼樣呢?老年境況悽然,因吃了發黴的土豆而毒死。可見純粹的文人結局都一般般,或許迴歸田園,躬耕山野還是一條不錯的路,至少不會餓死。

“種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興理荒穢,帶月荷鋤歸。……衣沾不足惜,但使願無違。”陶淵明“知行合一”,隱歸山野,自然只能靠自己勞動養活自己了。田裏地裏,各種各樣的草比豆苗長得旺盛很正常,並非是“邪不壓正”,你若不鋤去,它們保證把豆苗喫掉了;因爲豆苗是按部就班的長,中規中矩的長,不徐不疾的長,而這些野草就不講究了,它們是瘋長,不按常理出牌的長,是走別人的路,讓別人無路可走的長!它們是不管不顧,“劍走偏鋒”式的長呢!你看,正常人結婚,要舉行各種儀式,要喊大家來呷一餐,要鬧洞房,繁文縟節,累得人半死。而苟合的野鴛鴦就簡單多了,或許人家肚子都弄大了,你還在婚姻進行曲中。同樣的道理,壞的事情傳播快,學得也快,殺人越貨簡單,而要人做一個大大的好的良民又不容易。所以法治社會,清廉社會任重道遠,並非一蹴而就(題外話了)。“衣沾不足惜,但使願無違”,一方面是說露水泥巴之類弄髒衣服沒什麼,只要有好的收成,豆苗長得好就行;另一方面也是說自己不爲五斗米折腰,能夠長久地過着這樣的田園生活就好了。確實,生存是第一位的,田園風光再好,再秀麗,再怡然,若是餓死了,還好啥呢?

山三也想回農村,也想“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喂些雞,養些鵝,放個塘,種些花花草草,釣釣魚就是一天。但不知喫得消不?想學陶潛“帶月荷鋤歸”也不容易呢!

發表評論
所有評論
還沒有人評論,想成為第一個評論的人麼? 請在上方評論欄輸入並且點擊發布.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