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聽廣陵散
文/葉瀟（湖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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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那不是一支樂曲
那是一種覆蓋萬物的聲音
在天地動容的剎那之間
一根絃斷了，讓一個人的傾訴成爲絕唱
但另外有一根弦
在忍着疼痛，千萬年悄悄地彈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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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你問我：這是一支優美的樂曲嗎
你問我：這是一支燦爛的樂曲嗎
我該怎麼回答你呢
如果萬籟俱寂的悲痛可以算優美的話
如果沉默無聲的唱和可以算燦爛的話
那麼，再沒有一種聲音
能像這支樂曲一樣
在驀然彈響的時候，讓像海洋一般的哭泣
嘎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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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一種能繚繞得不朽的聲音
讓一座刑場比古往今來所有的慶典還要輝煌
那從脖子上噴濺的鮮血是一道彩虹啊
那叢肩膀上掉落的頭顱是一口宏鍾啊
劊子手手中的刀光一閃
我緊緊咬住了所有的悲痛不敢落淚
我知道，那個人剛開始進入沉睡
他的夢正在醞釀
我不敢用我的淚光驚擾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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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在這支樂曲的聲音裏
有和熙的風在吹開綻放的花
有凜冽的雨在擊打枯黃的葉
是的，這所有的聲音就是一場風雨
一個人交付了自己的生命
一個人撕碎了自己的靈魂
讓山河變色的悠悠歲月
不過化爲了一場短暫的風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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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來吧，我斟滿了一碗酒在等待着你
來吧，我切好了一盤肉在等待着你
來吧，我還寫好了一首詩等待着你
酒足飯飽之後
你開始彈琴，我開始吟詩
我們相聚的地方是一個村莊
在村莊之外
有手持枷鎖與繩索的衙役在循聲而來
我們的演奏，要在他們到達之前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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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我想和你手挽着手
離開這座讓你身首分離的刑場
你最爲珍惜的那支樂曲在這個地方失傳
失傳就失傳了吧
有那麼多的悲痛和傷心陪伴着你
我們去到另一個地方
你還會創造出另一種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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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我要和你去到一個有淙淙流水的地方
挖一個地窖，釀酒
既然這片土地上
沒有一條河流能洗盡你脖子上那碗口大的傷口
那就不洗了，讓血痛快地流吧
一邊流血，我們一邊大口的喝酒
水和泥土都很骯髒
好在還有我們自釀的酒
讓我們純潔而激烈
哈哈大笑着，不醉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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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你已經很多年足不出戶了
這一走，你可還記得
誰是你的敵人，誰是你的朋友
窗外的菊花要黃就讓它黃個透
村邊的河水要流就讓它流個夠
你已經緊閉了雙脣不再開口
千言萬語就是那一根琴絃
所有的囑託與掛念都在期盼
你霍然起身，拉斷琴絃的那個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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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只要有聲音來到窗外
只要有聲音來到門口
我就知道
一定是你又來找我了
你居住的墳墓太冷
而我，在你死去之前
就已經爲你備好了
一罈又一罈，生生世世飲之不盡的美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