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無,桃李羅堂屋檐榆

          一一感嘆農村庭院緣蔭的興與衰

      自古以來喬木高聳,綠樹成蔭,儼然一座小森林,就是村落的標誌。有詩爲證,“綠樹村邊合,青山郭外斜”。(孟浩然)“桃李羅堂前,榆柳蔭屋檐”。(陶淵明)“屋上春鳩鳴,村邊杏花白。”(王維)不僅種樹,還在庭院培幾架豆角,育幾畦韮萊,栽幾苗黃瓜,種幾株花草,鳥語花香,雞鳴狗吠,好不羨煞人也。有打油詩爲據。“一條豆角長又長,黃花藤羅繞竹香,葫蘆點亮枝葉綠,又有南瓜墜南牆”。“農村院兒小,景色真奇妙,一棵杏樹一株桃,素花粉蕊爭相俏,枝間小鳥跳”。還有,“葡萄架下乘蔭涼,酸甜果兒任品嚐,七夕藤下黃昏藏,聆聽牛郎織女拉家常。”(後一首是我杜撰)

    “逝者如斯夫”,俱往矣,上述的一切一切,都已是陳年舊事,令感嘆,不再會復原了。令人感慨的是,不是人爲干涉,而是隨波逐流,有不少方面是村民主動迎合而爲之。

        我的家鄉夏縣六十年代就是全國模範綠化縣,當年晉南地委(管轄現在臨汾,運城兩市)曾有詩讚“山山青且秀,處處綠蔭濃。今朝稱先進,萬代頌奇功”。生我之地的下留村,六四年因建中留水庫而移民新村,當時八條巷,還有中間大街,都有兩行筆直參天的鑽天揚。大街中間南北兩側的學校和大隊部,院內栽有楊樹和桐樹,各家各戶根據喜好,椿樹,桐樹有之,石榴,柿子有之,還有桃,杏,棗,核桃,榆樹等。其中還有講究,當地人把椿樹當樹王,院中有顆大椿樹,圖個吉利,在蓋新房時,還砍幾枝,削光砍尖,釘入大梁檁條縫,求個平安。至於棗(早生貴子)石榴(多子多福),柿樹(事事如意),榆(富貴有餘)之意。村裏罕見槐樹(因爲有鬼,晦氣)。另外還有人種些西紅柿,豆角什麼的,喫起來方便。至於花花草草,家底殷實,女孩多的家,必是不少的點綴。真是夏有林木蒼翠,百花爭豔,秋有赤橙黃綠,草木盡染。所以,在夏(縣)水(水頭)公路上向南往,一片濃郁的樹林,那就是我的家鄉。

    然而,隨着經濟好轉,建材進步,過去的土坯房,磚瓦房,逐漸被鋼筋,水泥建材,碉堡似的平房,樓房取代,庭院的面積也逐漸被寬大的房屋蠶食,栽樹育花的土層被水泥地面(或瓷磚地面)侵佔。至於多年佔據院內重要位置的各種樹木,佔有一席之位的花草,也先後被驅逐。偌大的院子,沒有一片樹葉,更無論樹木了。至於花草,個別講究人家,在牆角,在陽臺,有幾盆點綴。當年的樹木鬱鬱蔥蔥,鳥語花香,蝶飛蜂舞,早已看不見了。至於雞飛狗跳,已不是昔日景象,溫順的寵物狗代替亂跳的柴狗,小雞仔都不見,更何況打鳴報曉的公雞,下蛋咯咯叫的母雞。當然昔日沸騰的學校和喧囂的大隊,也沒有如傘的桐樹,參天的楊樹。大街兩旁筆直的鑽天楊,因爲修路被砍伐,後來縣裏撥給的冬青苗,也因爲再修路成了殉葬品。後來鎮上又撥來柿子樹,在十條巷(村上又擴了兩條)每家門前落了戶,每當初秋之時,燈籠般的柿子在厚厚綠葉中探出了圓圓的黃腦袋,深秋時更是紅透了臉,與如楓葉紅染的葉子,相映生輝。鄉親們坐在柿子樹蔭下乘涼聊天,此時回到老家,時常見到打招呼的父老,駐足暢談,不亦樂乎。

      去年清明回村,村裏換了神通廣大的新主任,從縣上要了一批款,又修拓各條巷的路,所以各戶門口的柿子樹遭頂滅之災。因爲是初春,大夥在門口曬太陽,我也和他們聊了一通。告辭時,我心想,倘若在炎熱夏日,沒有柿子樹的蔭涼,他們還會在門口暢談嗎?答案否定的。

        農村庭院外圍的樹被砍伐,主要原因是修路。農家庭院內的樹,則是主人思想觀念的改變,生活方式的更替,房屋面積的擴大,等諸多原因。如沒有留給子孫樹木,蓋房,做傢俱的觀念,空調,電扇取代了樹下乘涼,嫌掃落葉的麻煩,寬大的房子侵吞了庭院的面積等等,昔日樹木蔥鬱,花兒爭豔,鳥語花香,漸行漸遠,已成歷史,已是遺憾,更爲無奈。至於籬笆牆,柴扉門,後代的人只能在影視和古詩文中才可以見到了。

      筆者認爲,農村庭院有裏高大喬木是不可能了,但在水泥地的庭院栽了一顆石榴樹或柿子樹,亦或一株葡萄,一叢灌木,那怕在牆角種幾株爬山虎,也是好的。寓意深刻,想像豐富,賞心悅目,也許會招來蝴蝶飛飛,蜜蜂奔奔,若有小鳥登枝,鳴聲啾啾,那該是多好呀。

      2021年10月31日於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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