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輩們

今年,80歲的母親在我面前總提到王榮梅。我想,母親可能是想王榮梅了。我就決定等哪天有空,帶她去見一見王榮梅夫婦倆,也好了卻母親這一心願。

王榮梅夫婦,過去和父母親都是邢集第一生產隊的,雖是鄰居,但好的不分彼此,像一家人。兩家每天不單一塊上下班,王榮梅家裏有什麼活都會叫上父親,父親有什麼事也會找他們商量。

當年王榮梅丈夫王家古在供銷社上班,後因工作調到明港上班,隨即一家人搬遷至明港,一住三四十年,沒再回來。

十月二十日這天有空,準備帶我媽坐班車去見王榮梅。剛好我的發小王平和黃濤夫婦來了。我對王平說:“正準備帶我媽去見你二媽,”(王平是王榮梅的親侄女)黃濤聽罷,高興地說:“我開車送你們去,別坐班車了。”王平也說:“我知道在哪住,也省得坐班車來回倒騰。”

他兩個這麼說,我很感動,因爲黃濤正在上班,我哪敢叫他?我父親見黃濤親自開車來接,就說我也去,我們五個一塊兒去了。

走到後,王榮梅唯一的兒子正伺候着父母,三女兒桂華,七女婿都在此。他們見我們來了,很意外,同時也很高興。王榮梅見那麼多人來家裏,很禮貌的把我們個個的手握了個遍,忙不迭的挪凳子招呼我們坐下。

打量着王榮梅夫婦,都已是白髮蒼蒼的老人了。王榮梅還是當年的模樣,瘦瘦小小,小巧玲瓏,腿腳十分靈便。王家古氣色紅潤,狀態不錯。他女婿說:“父親除了腿腳不靈便,和耳朵有點聾外,醫生說各項指標都很正常。”

聊天中,三女兒桂華告訴我們,“父親王家古今年93歲,母親王榮梅今年89歲。現在有哥哥常年在這照顧着他們。

我們直感嘆,這個年齡身體還有這麼好,真是難得。

不知是見人多激動的,還是因爲離別的太長,王榮梅並沒有認出我爸媽來。我對王榮梅說:“二媽,我是新珍,這是我爸李文學,這是我媽汪秀先。我媽想你了,今天來看你來了。” 她也連忙點頭。我以爲她會意了。

她拉着我媽的手坐下後,相互親切地攀談起來。王榮梅對我媽說:“你身體還挺好的,頭髮還沒白到一半,看我的牙都掉光了,頭髮也全白了。” 我媽說“我的牙也不行,喫飯專掉空裏。” 兩個人因爲耳朵都聾了,總是打岔。中間王榮梅對我媽說“你就在這裏多玩幾天哈。” 媽答應着,“好 好。” 我連忙對媽說“二媽讓你在這裏多玩幾天。” 這回媽聽懂了,連忙擺手說“不了不了,今天還得回去。”

桂華和我們談到當年父母的不易,說:“當年我們姊妹九個,一高一低站在院子裏一大片。我媽每天忙着在地裏幹活,根本沒空照顧我們,我們就自發的大的照顧小的,照顧小的穿衣喫飯。上學回來,沒有桌子就趴在麻袋上面寫作業。每天喫的是紅薯玉米“雜糧粥”,做一大鍋飯一會兒搶完了,喫啥都香。”

桂花所闡述的都是實情。王榮梅生下九個孩子,八個女兒一個兒子。他們家屬於半商半農狀態。王家古在供銷社上班,一個月工資十幾塊錢,王榮梅屬於農村戶口,靠在生產隊抓工分分糧食。由於孩子多,依然過得很拮据。

我們正聊着,聽到王榮梅的女婿打電話訂酒席,交代飯店老闆都是老人,多做點兒好咬的菜。

一會兒功夫11點多了。王榮梅女婿說“咱們走吧,先到飯店。” 我們九個人開了兩輛車,幾分鐘後,到了酒店門口。王榮梅下了車,好像一下子反應過來似的,見了我媽急切地叫着“秀先秀先, 見了我爸忙叫着“文學文學。” 一路揪着我爸的臉進到屋裏,嘴裏不停喊着“大個大個大個…… ” 她還想起了我叫新珍,一邊叫着“新珍新珍,你坐這裏 你坐這裏。” 我居然很欣慰,好像二媽醒了似的。

這一下二媽拉着我媽的手再也不放了,這會兒談的都是在老家生產隊裏的事。

王榮梅對我們說:“以前窮唄,孩子還多,一年生一個,養大九個,算上沒成活的十好幾個。分的糧食不夠喫,小孩餓的哇哇直叫。真不知道那時怎麼過來的。”

我媽說:“我都沒想過孩子能娶媳婦兒,那時只想着我的孩子不被餓死就已經謝天謝地了。

當年咱門口的人,給我三個兒子起名大棍、二棍、三棍。還有一個直接面對面對我說,你的三個兒子就不用操心找媳婦了,家庭窮不說,大兒子長得又矮又難看,一定是打光棍對象。這話就跟直接打我臉一樣,我羞愧的像鼠一樣逃似的離開了。那年頭,窮,就好像低人一等,窮的沒脾氣,說話不硬氣。不曾想三個兒子都娶了媳婦兒。現在早就四世同堂了,重孫子也十來歲了。”

我們在一旁聽的直感嘆,那時候的人真了不起!每天要在生產對幹活不說,還拉扯大那麼多孩子。

這時飯菜端上來,王榮梅不住地給父親母親夾菜。期間上了一盤兒油饃,父親說:“當年王榮梅的油饃做的最好喫,全邢集找不到第二個。”

王榮梅說:“文學文學,那時候我有什麼活都找你幹,修補房子、搭院牆、挑水、半夜找驢、生產隊分的包穀杆、高粱杆當柴禾,我們拉不動,就請文學給我拉回來,甚至我生孩子,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讓你去找接生婆。”

大家聽了,都嘿嘿地笑了起來。

父親說:“當年王家古的父親王傳軍曾經救過我的命。在我生下來五個多月時,沒有喫的,我媽餓的沒有奶水,後來我又生病了,連病帶餓,就要奄奄一息了。王傳軍請了醫生給我看病,還給我端了飯。從此我就慢慢好了起來。”

父親回來後對我說:“以前王家古家良田多,自己種不完就租出去。後來新中國成立,土地改革,劃分階級成分,把王家古家劃爲“上中農”。我父親李宏山和你姑姥爺艾德榮,作爲貧協代表,認爲王傳軍雖然有良田出租,但爲人善良,也愛濟困扶危,樂於助人(那時評定成分由農民代表會在鄉(村)人民政府領導下民主評定)經過他倆再三向政府請求,把王家古家改爲“下中農”,因爲“上中農”就在“富農”下面,是要挨批斗的。這一改就很少挨批鬥了。

都說鄰里勝親友,多年鄰居變成親。當年我家窮的揭不開鍋的時候,恰逢我媽又生了我的第二個弟弟“新年”,這個弟弟在月子裏生病死了。我媽因爲失去兒子,整天哭泣,不喫不喝。後來身體虛弱到起不了牀。王榮梅來看我媽,見我媽變成那樣子,心痛到直掉眼淚。後來爲了讓我媽振作起來,就想辦法讓我媽替別人照顧一個剛滿月的叫“勝全”的孩子,一個月給20塊錢,外加一斤豬油,一塊肥皂。我媽把勝全當成自己的孩子,照顧到一歲多抱走的。那一年多虧照顧這個孩子,因爲一個月有20元補貼,生活就好過了許多。

人到難處鄰里來,父輩們用生活中最平凡的小事、點滴的真情,詮釋了守望相助的最美鄰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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