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 筆觸上的你

星星躲藏在這黯淡的季節,恍惚的夜風點綴了空氣的沉默,那地上溼透的桂花,與月影襯着泛黑的皮囊,極力地呼出最後一口芬芳,彷彿訴說着有緣的生命終於了盡,也被見證。像你,從我的筆觸上緩緩流過。

我想起那五月盛開的合歡,露出淡黃的腦袋,無數只由潔白蔓延至紫紅的觸手朝天而伸,掌心裏緊握住亮黃的細小寶珠,那是聖潔晶瑩的化身。美麗的合歡,如冒出的新生兒,毫不客氣地向外展示傲人的外姿,兩兩相對,相依相偎,遠望去那迷幻朦朧的豔色,從葉的青綠裏脫穎而出。拾起一片剛墜落的合歡花,像滿腹深情的你奉送一面清甜笑容時,那斑斕眼睛上星星閃閃的睫毛,像一把圓弧扇子揮散了我心中的陰霾,像綻放的羽毛托起曾經夢想的幻影。

合歡已逝,而你拍下合歡卻依然盛放。我細細感受着每一幅如畫一樣的,裝着年輕與激情的合歡記憶。滿地相間的雨後合歡,斷了粉膩,滅了盛氣,猶如萬千少女脫下了粉白色的長裙。太陽高照的初醒合歡,張開了純真可愛的笑容,隨風兒輕輕搖晃,在世界一角予以生命最熱烈的回報。陰天,路過數統樓前一棵高大的合歡樹,長長的葉子一疊一疊地懸掛着,兩朵合歡花偷偷縮在一片濃濃的青鬱裏,彼此依靠相連,就像是開滿了一百八十度花絲的一朵合歡!那美得引我又想起你,想起你劉海遮掩的側臉,想起你散步湖邊的影子,想起你收藏於書裏的合歡標本。眼淚悄悄跳到了地面,你已不再爲我擦去眼角邊的淚痕。

那簇煙花從江的對面急劇地騰空,穿過無數高樓的點點光芒,準時地綻開五彩繽紛的弧浪,傳來聲聲清脆的鳴響。人羣裏女孩們的尖叫都流淌着感動的旋律,而那刺耳的快門聲也在你的手中定格。他輕摟着你的蠻腰,你貼緊着他的肩膀,一副微笑似輕風揚起,一面容光若筆墨詩意,如此地成功合影,那麼私人,又那麼共享。我把手中的信封束縛在口袋,任凜風敷熱我的臉龐。一瞬間,陳年往事像鑽頭衝擊着我的心臟,彷彿望見那年,你穿着粉色的碎花裙,乘着飄落的楓葉,在鞦韆上輕輕盪漾。

他的孤獨有了你,從此變成了幸福。我呵護的自私,卻沒能使你快樂。煙花綻開的時刻,流星也恍然劃過了漫漫天際,一首信詩永久地封存在夜的篇章裏。

時間裹走了回憶,需要路過的風景鋪墊底色,可埋沒的你,又怎用回憶來深刻。

一如當初的筆觸,落筆從容,停頓即章成。如你,從我的筆觸上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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