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百貨大樓沒多遠，裏面下班的電鈴聲也隨即響起，看來時間還真不早了。這時候龐維和才忽然意識到一個擺在眼前的嚴重問題，搭磚機進城的確是省了不少事，工作也可以明天慢慢找，可這寒冷的長夜去哪裏渡過；還有這會越來越乾癟的肚子，明顯感覺到腰帶長了一大截。
雖說縣城不常來，其實從小到大進城的次數屈指可數，加起來總共也不會超過五次，但是龐維和還真有熟人。
且不說龐維利升任了機械廠行政科長。官職比他還大一級的廠工會全主席，上次來三聖堂家訪，臨走不是也曾留下話讓自己有事找他的嗎？
眼前是十字路口，機械廠就在縣城的正東偏北一點，距離剛纔送磚的元件廠建築工地僅僅隔了一條街，走過去也不會超過四十分鐘。這個節骨眼上，龐維和反倒猶豫了起來。
“可是，就憑前天晚上大哥大嫂那態度，明擺着不想摻和我的閒事。就算厚着臉皮找到了全主席，能不能幫忙尚在兩可，說到底不還是跟他脫不了干係。這跟直接求龐維利有什麼區別？”
龐維和腳步慢慢停下來，他來到一盞明亮的路燈下蹲在路沿石上面，掏出兜裏那半盒擠扁了的“勤儉”，抽出一支叼在嘴上。
龐維和吐出一口煙眼睛向四下掃描着，十米開外便是全城有名的紅旗飯店，走過去的時候他特意駐足停頓了一下，見進進出出的人羣絡繹不絕。剛纔還人聲鼎沸，這才時間不長卻變得門可羅雀。
時間應該不早了。龐維和望了眼地下的一堆菸頭足足有四五個之多，站起身雙手拍拍屁股輕輕撣掉身上的塵土，慢慢地走上臺階。飯店內三四個穿了白色圍裙戴着衛生帽的中年女人已經在收拾殘局，偌大的屋子裏傳來一陣拖動板凳摩擦水泥地面的吱吱聲。
剛纔五六個人衝門口圍坐着的那個大圓桌早已散盡，桌子上殘留一片杯盤狼藉。除了喫剩的飯菜和一堆堆雞魚骨頭，還有兩個盤子的菜幾乎沒動過筷子。龐維利走向傳菜口的途中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喉嚨裏不自覺的嚥下一口唾沫，肚子裏像駐着一隻青蛙一樣愈發叫的歡暢。
“阿姨。”
龐維和湊近窗口，環視一圈擺在案板上蓋着絨布的泡沫箱子，指着其中一個。“給我兩個饅頭。”
“四毛。”
裏面的女人擡擡頭，掃了一眼對面這個看似弱不禁風的半大孩子，面無表情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