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直說了,人都很操蛋。”
“能別拽北京腔嗎?您又不是北京人。”
“那你也不是啊。”
“關我屁事。”
“嗨,我一開始,想寫一個近乎‘完美的人’當我小說的主角,但後來才明白,人都一樣,確實沒高低貴賤之分,但也因此,沒什麼人是所謂‘完美’。甚至單單只是好看的皮囊,也被外表之下的骯髒搞的一點都不高尚。”
“你想要‘高尚’?”
“嗯,差不多。”
“那你聽說過‘水至清則無魚’嗎?還有那個‘玄機’——就是做人最重要的就是在亦好亦壞之間尋求平衡。”
“這麼說,連幻想世界都不該存在了?”
“您多大了,還幻想?”
“人要一直幻想。”
“不知道嗎?幻想太多了,容易得精神分裂。還有那個‘déjà vu’也是幻想太多精神不好導致的。”
“那不思考還容易得老年癡呆呢。孔老夫子都說’學而不思則罔‘。”
“那您沒聽下一句?’思而不學則怠’啊。我看您真有點魔怔了。”
“哪兒魔怔了?這叫赤子之心。”
“行行行,赤子之心。那請問,您這顆‘赤子之心’能掙來多少錢啊?”
“怎麼老提錢啊。”
“不提錢,喫什麼喝什麼?”
“我說,想想以前的年輕人,要麼就窮遊,騎自行車到西藏,在雲南買房,去海南攝影,還有人合起夥來拍電影,這纔是年輕人該乾的。現在呢?從剛高考完,不,沒高考呢,眼裏就只有錢,要麼想着進大公司工作,要麼就要考這個考那個,人都變得功利了。”
“哼……別想那麼多沒用的了。”
“我說的不對嗎?……世界變了。”
“那你就應該與時俱進。”
“我心裏很清楚,我這人不能承受太大的壓力,要不然身心都毀了。我可不想再經歷一次了。”
“……”
“說回我想創作的那個小說啊。現在我反而覺得,根本寫不出來。”
“爲什麼?”
“你想想,一個人既優秀長得又漂亮,人還善良大方,那根本不現實嘛。就算我寫出來了,那也會遭人嫉妒,根本就不討喜。”
“那一個表面邪惡,內心善良的人呢?”
“嗨,未免太俗套了點。而且這個善良也太難把握了,你知道,不同位置的人有對善良有不同的定義,他在一羣人眼裏是善良,可在另一羣人眼裏可能就是完全的邪惡或僞善。”
“那你不會寫點最被廣泛認同的善良嗎?還有,你老是想寫什麼帝王將相才子佳人的善,那根本就不接地氣啊,他們再善良,手底下也有千千萬萬被壓迫的人。你怎麼從來不想寫個窮小子的故事呢?你該不會是精神小資吧。”
“可能…多少有點,當然,我承認這是我的錯,但這好像又是天生的。我天生就喜歡追求點形而上的東西。”
“你是說,哲學?”
“我懂什麼哲學?只是愛思考。說實在的,我覺得那些哲學家也不懂,我和他們一樣,就是喜歡胡思亂想,然後覺得自己這樣很酷,起碼比周圍那些‘凡夫俗子’酷多了。”
“你怎麼就知道你周圍那些人都是凡夫俗子呢?”
“我又沒說他們一事無成。他們在很多方面比我厲害多了,可就是不愛思考。”
“我看啊,像你這樣的思考,也沒多大益處。況且你這樣也並不顯得聰明,相反,很多時候你都很笨,人家說什麼就信什麼。”
“我明白,大道至簡嘛。動機越單純就越有可能達成偉大的目標。”
“對,不要胡思亂想太多。想要什麼,努力做,努力爭取就完事兒了,何必每天這樣怨天尤人呢?”
“道理是這樣,但像我這種傢伙不胡思亂想那活着就太沒意思。”
“你可以找點別的興趣。”
“別的?呵呵,我覺得現在的年輕人都是一羣標榜個性的跟風狂,要跟着他們的興趣走,那可太俗套了。其他人無非刷刷手機,逛逛街,喫喫飯,去去酒吧。太沒意思了。”
“那你還想要什麼?人不都這樣嗎?”
“不知道。就感覺越長大,人生的可能性就越小了。小時候老覺得長大以後天高地闊,大有可爲,但現在發現自己都快窒息了。”
“窒息?爲什麼?”
“莫名的壓力。”
“就說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人都是普普通通過一輩子。”
“可我不想自己才二十歲出頭就決定變得‘普通’,這可太喪氣了。”
“哎,這就是現實啊。”
“所以我才幻想,既然現實這麼殘酷。”
“那你就打算一直這麼逃避。”
“我感覺,就算我在現實中能實現一點世俗意義上的成就,也不會快樂。”
“你要的快樂是什麼?”
“不知道,說不清,反正不是這個世界裏的那種快樂。我反而很厭煩。你知道嗎?有時候我老在想,我們這個世界是不是根本就說地獄。那麼多痛苦被視而不見,而偏偏人都生活在其中。”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你。”
“我也知道沒人能解答。或許就是因爲我老想這些沒用的,才一直這麼消極。老聽人說,開心也是一天,不開心也是一天,看來我虧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