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惶時代

序言

上小學的時候,我的父母說長大以後好好學習,到工廠上班,穩穩當當。到了我大學畢業該找工作時,父親的工廠破產了,工人都要下崗了,在下崗之前,父親退休了,按他的話說,逃了過去。隨後他又憤憤不平,跟他一起上班的人,在銀行退休一個月可以拿幾千塊,而他只有幾百塊。他生氣卻又無能爲力,只能接受命運的安排。

我剛大學畢業的時候,家屬院附近突然多了一些花枝招展的女孩,她們白天都坐在外面聊天打麻將,晚上都消失不見了,我那時還不明白什麼叫小姐,只是知道她們都在歌舞廳上班,白天休息晚上上班,一個月掙很多,我當時很羨慕,覺得有這樣的工作是件很快樂的事。至於後來社會發展,我也開化了很多,才搞清楚她們是做什麼的,也就再不羨慕。

家屬院裏有一個人,我和他弟弟同齡,他年齡比我們大一些,一天到晚不上班,夾着個包到處閒轉,穿的油光嶄亮,從早到晚就忙兩件事,喫飯和喝酒,我很納悶他錢從哪裏來的?知道底細的人說,他都是借來的,借上錢後從來不還。那時候我的價值觀出現了問題,覺得喫喝拐騙都是厲害人,我也應該學着點。還好我沒有這麼做,在經過長期的磨練後,我意識到,我當初的想法是錯誤的。

我父親有一個朋友,跟我父親關係非常好,我跟他家三個孩子也都認識,都比我大。他們三個年輕時都愛打架,80年代的時候在我們家屬院也算是有點影響力。可是每打一次架,他父親就要掏一次錢,那時候都是工薪階層,好不容易攢下來的錢都交了罰款。經歷了幾次之後,他們三個就再不打架了,老老實實去廠裏上班。可是沒幾年工廠破產,工人下崗,他們去自己混了。老大和老三還可以,有個修理汽車的手藝,找個店就上班了,老二不知道從哪找了本書,開始聯繫賭術,就是出老千。剛開始還可以,經常見他穿的嶄新到處轉,家屬院裏傳說他一晚上都贏十幾萬,後來聽說他跟一幫賭友染上毒癮,老婆也離婚了,人也不知道去了哪裏。

這大概就是我的認識的一部分人成長的歷史,作爲70年代的人,我們獨自在社會成長,社會的發展脫離了父母的認知,他們都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個快速發展的時代,又怎麼給我們建議?而在我們成長的過程中,自己摸索自己經歷,在迷惘中尋找方向,經歷了痛苦卻又要繼續前行,有些人離開了,我還好,還在路上。

寫一下我們這個時代某些人的故事,寫一下時代變遷裏被埋沒的那些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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