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他是我哥哥。
小時候，我就是他的一個小迷妹。
那時候，他上五年級，我讀一年級。
記憶中的小學，總是朦朧的帶着威嚴和神祕。
記憶中的你，我，他，也一樣消失於迷霧般的過去。
但記憶中的哥哥，還是那麼帥，那麼溫暖。
(二)
記憶中家門口總會流淌着一條小河。
夏季，清澈見底，細雨絲絲如線般落入，打着一圈一圈的水紋。
冬季，寒風肆虐，冰雪把河水牢牢地凍住。
哥哥總會牽着我的手，走在厚厚的冰面上。有時候，我走不動了。會耍賴，蹲在冰面上不起來。不遠處的上課鈴響，急的他差點跳起來。
但是，他依然沒有丟下我，而是拉住我的兩隻手，倒退着走，我便像滾落在岸上的魚兒，鞋底一滑，便順勢往前溜。
就這樣，哥哥也經常被我連累遲到。
那個時候，我可是出了名的“學渣”，成績爛的一塌糊塗，要不是跟我那“三好生”的哥哥“廝混”估計都沒人願意跟我玩。
隔三差五，我還會收到一些“情書”。
都是我哥那些小迷妹們的。她們變着法兒討好我，總帶我去各種好玩的好喫的店裏買東西。
如果我能認其中一個做“嫂子”，那“待遇”會更好。
我真的不知道爲何，當年的那些“小學生”爲何如此早熟。反正我自己情竇初開，還是高中那一年呢。
總之，事情發展到後來。我真的有了一個“準嫂子”。
那是個非常漂亮的女孩子，長的如百合花一般，怎麼形容她的美呢？
很多年以後，當我在看《金粉世家》時，我第一眼看見“冷清秋”抱着一杯百合花回眸一笑的樣子。就是我當年記憶中那個女孩的樣子。
(三)
女孩名叫雙雙。
我對她的感覺，可謂“愛恨交錯”。“愛”的是她也如其他“迷妹”般，帶我去買各種糖果，特別是我最愛喫的“麥芽糖”，如果我能叫她一聲“嫂子”，她會給我多買一塊。
“恨”的是，自從有了她，哥哥便日日心不在焉起來，有時候放學，我明明看他跟我並排走在左邊，稍微走一下神，便發現他走在了右邊，我擡頭，發現不遠處的雙雙，正跟哥哥保持“一條直線”。
兩人從不搭話，從不對視，也從來沒有任何“戀愛”的痕跡。
如果說，他們之間還有什麼“關聯”，也許只有我。
啊不。
還有學校的紅榜。
期中期末考試，位列全校前三名的，前兩名肯定是他倆，第三名每次都像個“小三”，受嘲諷，被冷落。
這種“學霸”間如此默契的愛情，當年我沒懂，現在我更不懂，我永遠都不懂啊。
總之，我很生氣。
一兩顆“麥芽糖”都解決不了的生氣。
哥哥爲了哄我，便跳到學校旁邊的荷塘裏給我摘蓮子喫。
有一次，爲了河中央那朵大荷花，哥哥遊的遠了，被水下的草纏住了腿，一個猛子下去就沒上來。
急的我哇哇大哭，剛好雙雙經過，問我哭什麼。我指着河裏尚有漩渦的地方說:“我哥被淹死了。”
雙雙聽了，大驚失色，兩個小女孩，也不呼救，也不喊叫，就齊齊坐地上乾哭。
哭了一會，有人踢了踢我的腳，我睜開眼睛看着哥哥，他渾身溼淋淋的站在我面前，左手一大把蓮子，右手一支美豔欲滴的荷花。陽光從他的後背照過來，他烏黑晶亮的眸子裏，透着狡黠促狹的光。
他把蓮子塞了我一手，卻把荷花給了一旁發呆的雙雙。
我賭氣的拔腿就走。
那荷花明明是我的。
當然，蓮子也是我的。
(四)
就這樣。
光陰一轉，哥哥畢業了，上了鎮裏的初中。
雙雙去了縣裏很出名的二中。
從此，再沒有人陪我上學，沒有人牽着我的手，從那冰面上走過。
沒有人在夏日繁星底下給我捉螢火蟲(因爲他住校了)
沒有人再麻煩我，讓我遞情書。
沒有人會因爲我是“三好學生”的妹妹。而格外對我照顧了。
整個童年的孤單，便從那一年開始。
我還是“學渣”。
可哥哥卻變得不再那麼“學霸”，二伯說，他學會了抽菸，學會了打架，學會了溜冰，學會了上網。
漸漸地，學會了那些“壞孩子”都會的技倆。
我再也沒有見過雙雙。
有一次，我偷偷小聲問哥哥。
“哥，你跟雙雙分手了？”
哥哥白了我一眼:“小屁孩不要多問。”
我叉着腰說:“你拽噢？就比我大五歲而已。”
我看着哥哥輕輕笑了一下，就是很輕很輕，輕如流雲如煙，如絲絲縷縷的夜風，卻讓人莫名哀婉。
“沒事哥”我拍拍他，“等我長大了，我當你女朋友啊。”
他瞪大眼睛，忿然道:“你是我妹、我妹。啊懂？我們有血緣關係。”
我搖了搖頭。
我說過，我晚熟。
但是我懂。
(五)
雙雙後來順利考了大學。
我哥初中畢業以後就去打工了，這一對從小在我眼中一直是“金童玉女”的璧人，終歸沒能逃過現實的“摧殘”。
其實，我聽人說，雙雙大學畢業那年，來找過我哥。
可是哥哥閉門不見。
他們之間到底還發生過怎樣的故事？
我不會編，也無從考究。所以只好作罷。
只是每憶起小時候。
我總能記起那個夏天。
陽光熾熱，微風浮躁。
那個穿白色碎花裙扎着馬尾辮的女孩，和一個邋里邋遢梳着角辮子的黃毛丫頭，蹲在河邊哭。
而一個陽光明媚的小小少年，站在她們面前，像是在看一出好戲般——
唯美成一幅記憶裏的繾綣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