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亭山上松

前情回顧:

武林世家公子柳長亭在一次除魔衛道中消滅了人魔兩屆最大隱患——魔族統領白鶯鶯,同時也折損了神劍山莊的鎮莊之寶——君子劍。雖說此事乃鷸蚌相爭,於雙方均無益,但是武林界都知,女魔頭已逝,乃皆大歡喜之事。卻不知時隔三月,一個風雨飄搖之夜,神劍山莊正門青檐之下竟發現了一片雕花木帖,擬道:“三日後,蒼松山,青木崖,不見不散,柳長亭親啓”

早秋天空曠遠澄澈,雲霞斷續,忽有鴻雁掠影,松排千重翠。

柳長亭身着白衣,隻身赴約。青崖斷壁之上,少女身着紅色紗衣,身姿曼妙,與暮色霞光,幾爲一體。

柳長亭目光冷澈,眸色幽幽熠熠,不知所思。

聞到腳步聲響,鶯鶯方纔回頭,朝着少俠粲然一笑。她的容貌便在一瞬之間清晰起來。勝過初冬落雪的白皙膚色,清淡冷寂的眉梢,如清泉般看不到盡頭的眸子。不知何故,柳長亭心內便撲通撲通一陣亂跳。

他以手按住心脈,強行按下胸腔,漠然冷道:"白鶯鶯,你夠了!"

呵呵。

一陣宛若銀鈴地輕笑。若山風拂面。一頓紅煙消彌,白鶯鶯已近在眼前。

柳長亭睨着這張宛若瓷玉般的俏顏,倏然,臉色發燙,且,口乾舌燥起來。

他拔下腰間配劍直指鶯鶯面門:"解藥,解藥呢?"

"呵呵……"白鶯鶯側目而笑,"看你們武林人士一個個自詡清高,到頭來,還不是被我玩弄於鼓掌……"

"殺了我……"柳長亭忽然臉色鉅變,脣色蒼白無色。他勉強以劍神撐住身體,依舊喃喃,"求你,殺……了……我……"

尾音未落,他的眸色忽然隱現一片紅氳,再擡手間,面上已呈一片柔色,宛若春水瀲灩。

他伸手欲撫上少女面頰,卻控制不住心脈深處強烈的斥痛。

"你……"他痛苦地雙臂護住心脈,整個身體蜷縮成團。

白鶯鶯冷眼瞧着,良久,蘭花指輕釦,周圍幾團黑煙頓化人形。幾名魔族士兵諾諾待命。

"帶回去!"她面色沉鬱,眸色劃過薄誚。

青木崖,斷念獄中。

柳長亭被人以寒冰玄鐵困住手腳,每動一下,筋脈血管處便如螻蟻啃噬。

白鶯鶯此刻在躺在玉清殿柔軟的寢塌之上,玉盅裏盛滿玉露瓊漿,散發着迷人醇香。

珠簾落處,侍女宛桃踩着蓮步進來,垂目道:"宮主,柳少俠要見您。"

白鶯鶯仰頭飲完杯中玉液,哂笑:"他肯了麼?"

侍女眼神閃爍不定,猶疑着不知如何開口。

白鶯鶯擲了手中杯盞,卻也不惱,雪白的兔絨毛領襯得她的膚如凝脂,脣色更豔。煙色紗帳灑落,少女提裙逶迤出門。

"嘩啦!"

牢門鐵索應聲而落,白鶯鶯一身月白長袍在橘色的光暈裏漾開。宛如一道白月光。

柳長亭依舊被捆綁着,雙眸緊闔,墨髮凌亂地垂在肩頭,臉上是病態的透白。

"你想通了?願意做我的奴僕?"少女之聲銀銀傳來。

他費力地睜開眼眸,忽然脣邊漾來一抹笑,那笑似投在湖中的漣漪,一圈又一圈地蔓延開,既而泛起陣陣滔天駭浪。

"你笑什麼?"鶯鶯怒斥道。

"亭亭山上松……瑟瑟……穀風中……"

"你說什麼?"白鶯鶯道。

"哈哈哈,你當然不懂。"柳長亭道,"因爲你是魔女,怎麼能懂……"

"你!"

鶯鶯憤憤然而去。

入夜,風涼如水。

白鶯鶯輾轉良久卻怎麼都睡不着,無奈喚來宛桃。

"宮主有何吩咐。"

宛桃乃七年前她於荒村處撿到的一名人類小女孩。溫婉淑惠,容顏可愛。

"本宮問你,柳長亭今日所言,何意?他是答應還是未曾答應。"

宛桃聞罷,心下了然道:"根據奴婢猜測,柳公子誓死不屈。"

"什麼意思?"

"公子今日所誦乃我們人類東漢時期劉楨著名的詩。"

"亭亭山上松,瑟瑟谷中風。

風聲一何盛,松枝一何勁。

冰霜正慘悽,終歲常端正。

豈不罹凝寒,松柏有本性。"

"公子的意思是,他亦如那山上松一般,堅貞不渝。"

"混賬!"

白鶯鶯一擡袖,掃落滿案狼藉,嚇得宛桃伏在地上不敢起來。

柳長亭,他明明中了她的情蠱,中蠱之人只有在動情時才能催發。

這柳長亭若對她無情,何以一次次打破自己的底線救她。

而這次之所以綁他,不過是想利用他震懾他老爹,亦讓那些愚蠢的武林正派有所忌憚。

熟料,這柳長亭卻生生咬破了牙齦也沒入這圇圄之境。

白鶯鶯生平第一次覺得,束手無策。

人類啊……

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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