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是活一輩子,只是活那麼幾個瞬間

遍夜難眠,起個大早。到夏天常去的公園尋找秋天。

“不到園林,怎知春色如許?“(湯顯祖《牡丹亭》)春色上來,最要緊是奼紫嫣紅的視覺衝擊。

以爲秋天合該如春一般,到了園林才能覺知。確當如此。

金黃、深黃的銀杏梧桐葉子,在風中漫舞,殘荷枯寂頹首,嫩綠深綠的草地變成褐色……秋的蹤跡原本不需要尋覓,園林中一覽無餘的景緻無不明白地告訴你:這是深秋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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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明明昨日仍舊豔陽高照,到大街上一走,汗先溼了兩鬢。今日氣候裏的寒涼如同北地的霜降。變化最大的是天空,雲變得很高,夏日明亮的天空逐漸在頭頂變得深藍,有時陰沉似醞釀一場冬雪。

是的,一早聽聞北京下了雪。而我所在的地方沒有下雪,只是籠罩着一層寒涼,幽幽暗暗,就像飄零在這個季節裏的落葉。

秋天的美,總是帶着蕭瑟寂寥之感。宋人曾寫道:“何處合成愁,離人心上秋。”少年不識愁滋味,愛在秋天傷懷,爲賦新詞強說愁。

沒有很刻意地去想念。一句歌詞,一張圖片,一部電影,幾個簡單的場景拼湊,以及無數個細小細小的瞬間,都會無限愁惱苦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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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秋天也是收穫的季節,禾熟谷滿,這難道不是正給我們圓滿的啓示嗎?城市中的秋天,和“山僧不解數甲子,一葉落知天下秋”的歲月的感知,是同一個秋天嗎?我們想的一位故人,和幾樁舊事仍是那樣明豔動人嚒?

但看滿眼花樹,春天時它們妖冶引蝶,而此刻,也只剩悽悽慘慘慼戚地下落了。生命不斷地把草葉砸進土裏,微小卻充滿力量。我羨慕,羨慕這暴力。

湖面起了漣漪,這是秋之於夏最打動我的地方。綿綿的秋波,充滿柔情,皆爲過去的我所傾心。秋意深濃,更打動我的,竟是那種追求生命極致地完成的綺麗與熱烈,拼盡全力,成全自我一生的落幕。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不是活一輩子,不是活幾年幾月幾天,而是活那麼幾個瞬間。好比碎浪和岩石之間的某種野蠻的交易,但它們相互理解,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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