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棲身陌生環境本就很難入睡，龐維和迷迷糊糊到半夜竟然又被凍醒。候車室大門朝北，外面還有一個空曠的大廣場，偶爾有上下車的旅客斷斷續續出進，挾着深宵的寒風直刺過來，只覺得後脊樑陣陣發涼。
秋冬之交晝夜溫差大。正午豔陽高照把人曬得渾身暖洋洋，農村許多老年人靠在牆根就可以做短暫午休；到了夜晚尤其是黎明前卻冷的受不了。這個時候恐怕很少有人會忽視一牀破棉被的作用。
龐維和爬起來圍着大廳走了兩圈順便活動下筋骨，卻發現像他這樣蜷縮在椅子上“蹭宿”的人還真不少。他索性將聯椅拖到牆邊，轉過身直接將後背靠近暖氣片來個近距離對流，中間僅僅隔了十幾公分。
天剛矇矇亮龐維和就被一陣吵鬧聲驚醒。他不敢往近前湊，只是支起胳膊肘悄悄地聽了一會，才知道原來是有人在睡夢中被割了包。
“沒想到城裏還這麼亂。幸虧身上沒錢，要不還……”
龐維和低頭瞅了一眼自己這一身裝備，再看看不遠處，那個一臉生無可戀的中年人仍然在不停翻看被割了一道口子的人造革皮包，似乎還抱有一絲幻想，希望能從一堆換洗衣服裏面發現奇蹟。
“跟這個丟錢的大叔相比，自己確實寒酸的一塌糊塗，難怪連小偷都看不上眼。”
看此人穿衣打扮想必是做某種小買賣，也許給單位出公差。明明火車站出口就有一塊五的旅館他卻偏偏跑候車室來熬到明天，如果不是爲了省錢誰願意遭這個罪，龐維和不禁暗自唏噓。他一邊替別人惋惜同時又慶幸自己，內心忽然湧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覺。
既心疼，又心酸。
“泥菩薩過河自身都難保，說書的掉淚替古人擔憂。唉，管不了那麼多。”
自己眼前這步境地，還拿什麼來寬慰別人？龐維和忍住一些突然冒出來的想法狠狠心決定不上去過問，把裝着書的挎包在聯椅上放平然後用力裹緊單薄的夾襖，一骨碌躺了下去。
大清早，龐維和是在睡夢中讓打掃衛生的站務員叫醒的。走出候車大廳，太陽早已越過東面那一排兩層高紅磚筒子樓，紅紅的照在臉上倍感溫暖。
跑到廁所的水管下洗了把臉，儘管還不算刺骨龐維和還是感覺精神一振。沿着十幾節高大臺階來到廣場中央，四下環視後他無暇顧及那些打拳舞劍的晨練者，將目光定格在幾十米外不停閃爍的紅綠燈。
前方的十字路口，往西走有一面之緣餛飩店善良的大波浪阿姨，正東是焦廷貴往回拉煤的煤建公司。還有東北方向全主席工作的修配廠，他可是說過有需要找他幫忙的，但是不到萬不得已還是儘量避免接觸到龐維利，省的到時候梅愛雪在背後說三道四。
至於電器城黃老闆那兒暫時不在考慮範圍之列，可以留作備選等待合適時機。經過再三思索，龐維和權衡利弊之後做出一個艱難決定。
——去最不熟悉的煤建公司碰碰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