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我清楚地看見
一朵剛剛飄落在馬鬃上的
潔白的雪花。
——羅伯特·勃萊
冬日漸冷，有時翻看日曆，依稀仍會有恍惚的錯覺，彷彿經歷了許多坎坷之後，一切事物終於圓滿起來，愛情在靠近，工作會順遂。
但往往只需一個轉念，那些圓滿又會變成缺憾。“沉浸過的喜悅縮小着，忘記過的憂傷卻不斷擴大”。缺憾在於，好像還有很多人值得挽留，還有許多事值得縫補。
然而究竟是哪些人，哪些事，終歸還是記不起來了。就像冬日黃昏時遍及天宇的金色霧幔，這些遺落在過去的影影綽綽，永遠“無法整理成具體的形狀”。
尤其下過一場冬雪之後，記憶也變得遲鈍起來。打開過去神祕的窗景，往往只能撿拾幾片零星的雪花，剩餘的往事便如初雪過後遲遲未能等來的下一場雪，在長長的等候的寂寥之中，雪花早已散爲烏有。
即使能夠偶爾記起一些往昔，也常常顯得沒有來由，像是缺少能夠自圓其說的序言或者結論，什麼發生過？什麼失去了？沒有人真正知曉。
我們數着日子記取，但是更多的時候，我們數着日子遺忘。於是，那些能夠清晰記起的人事便顯得尤其珍貴，一如雪後的明晰和清澈。
於是，我們似乎更能理解詩中的言說了。“我的心，黑暗的抽屜/每次突然拉出，都足夠讓我緊張/彷彿一切會瞬間消失。”
那些有幸留下來的回憶，與其說是我們身體裏的過去，不如說是我們活在當下的證明。恰如詩人的另一種恬靜與哀愁：
多數時候，我是沒寫出的部分
不在信紙也不在信封裏
我是信開始前，那激動的空白
（《那些未能說出的》）
也許，心到達得慢些，只是想要給我們爭取足夠的時間，去記取和留戀更多的愛與溫柔吧。畢竟，要走的路太長，而值得記取的愛，又太多。
摘自爲你讀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