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易一寒
我叫木子，我小時候的夥伴很多，其中一個叫小鹿，一個非常矮小的姑娘，還有點兒胖。頭髮是她奶奶幫她剪的，劉海像小狗啃完的骨頭，笑起來那突突的臉蛋，像極了個大饅頭。她平時沒事總喜歡在小山丘上跑來跑去。
別人看她像個傻子，不跟她玩，可我覺得她像一隻小麻雀，挺可愛的。
她說羨慕我有鞋子穿，我就把鞋子送給她了，雖然她的腳不合穿，跑起來容易摔跤；她羨慕我很快可以上學了，我說放學後跟她講好玩的；她羨慕我有爸爸媽媽，我還沒來的及說話就被我媽叫回家喫飯了。
“我媽帶着藤條來的，我不敢不回去。”這是我跟鹿子說的最後一句話。
當天傍晚，大人們在榕樹下乘涼，我擡頭看見了臨近山丘的天空上有東西飛過。那時候的我，認爲在天上飛的除了飛機和小鳥，就只有孫悟空，於是我篤定自己看見孫悟空了。從那一刻開始，我認識到了自己和普通人不一樣，我是一個見過孫悟空的人。
第二天，我找小鹿玩的時候，發現她家門前圍了許多人，還有當時我認爲世界上最能話事的村長也來了。
我遠遠看過去，只能看到地上蓋着一層白布，白布中間突起，讓我想起了小鹿像大饅頭一樣的臉。
幾天之後，我才真正知道，小鹿死了，說是晚上在山丘上跑的時候摔了下來，被人發現的時候已經斷氣了。
小鹿的奶奶把一雙鞋拿來我家，說是我的，我媽極力否認。我在房間聽見了，跑出來認真地說這是我送給小鹿的鞋。
“啪！”我的臉被我媽打腫了，牙齒被打掉了一顆。
我哭着跑了出去，我媽在後面邊追邊罵，可她追不上我，小夥伴裏面我跑得最快。
晚上我沒有回家，在村子裏晃悠。我發現全村就小鹿家沒有開燈，我沒地方去，便偷偷溜進她家裏。
小鹿沒有爸爸媽媽，只跟她奶奶生活在一起，她從來沒有跟我說起過她爸爸媽媽媽。
屋內漆黑一片，沒看見有電燈，小鹿奶奶也沒在家。我肚子很餓，但廚房也沒有喫的，想回家，但又怕被我媽打。
屋外有一棵花捻樹，長滿了果子，我爬上去，摘了幾個半生不熟的，在樹丫上咬着喫。
這個時候，小鹿的奶奶回來了，沒看見我，我大聲喊：“小鹿奶奶，我喫幾個果子。”
小鹿奶奶看着我，向我招了招手，說：“木子，喫飯了沒？”
我嘴裏吐掉又生又渣的花捻，搖了搖頭，然後跳下了樹，跟小鹿奶奶進了屋子。
小鹿奶奶點着了煤油燈，走進廚房，然後聽到了剁刀的聲音，我好奇，也跟了進去。
“這剁的是什麼呀？”我問小鹿奶奶。
“這是鹹魚，好喫着。”小鹿奶奶說。
“哦，我聽小鹿說過，說你們家是五保戶纔有這些東西喫。”我說。
小鹿奶奶的手停了一下，然後繼續剁鹹魚。
喫飯的時候，小鹿奶奶老往我碗里加鹹魚，我吃了兩大碗飯。
我問小鹿奶奶，小鹿是不是真的死了？小鹿奶奶點點頭，不說話。
喫完飯後，小鹿奶奶叫我回家，我不願意，就想在她家裏住一晚上。然後我睡在了小鹿的牀上，夢裏見到了小鹿，她還是像以前一樣，喜歡光着腳在山丘上奔跑，笑得可開心了。
第二天醒來，我發現牀頭多了一塊小玉，黃黃的，很光滑，是一個豬頭的形狀。這是小鹿平時戴在脖子上的豬頭玉，我見過。我拿起豬頭玉去找小鹿奶奶，發現她消失了。後來我才知道，她被接到鎮裏的養老院去了。
我看着手上的豬頭玉，裏面有一個黑點，像一隻奇怪的眼睛，看久了會害怕。我把豬頭玉收起來，努了努鼻子，回家被打完後，接着就上學去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