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栽過梧桐樹的人們

      下留學校的遺址位於村中央,村委會的對面,已是人去樓空,不對,連樓也沒有了,已找不出當年人聲鼎沸校園中的任何蛛絲馬跡。那磚砌的牌樓,那馬路旁的兩排教室,那迎面照壁前的花壇,照壁後兩幢東西相向的教室,兩側分別是蘭球場和竈房。竈旁那口井,不時有一羣圍着桶搶喝剛打上來拔涼水的男女娃娃,嘻嘻嘻哈哈地打鬧,圍着藍圍裙的大師傅喝斥着根本不理會他的孩子。籃球場上即使炎熱夏日星期天的上午,也有幾個半拉孩子在打藍球。至於活動時間,是操場最熱鬧的時候,學生隊和老師隊在激烈鏖戰着,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小子,在球場上不再是唯唯諾諾,儘管吹鬍子瞪眼也無濟於事,老師在悻悻中敗北,在周圍男女小觀衆噓聲中拂袖而去。此時在兩排教室側面,磚砌的乒乓球案,也圍着不少人,中間擺着一溜磚頭,但絲毫不減運動員和觀衆的熱情,球拍撞擊銀球聲與歡呼聲不絕於耳。

      學校的操場環繞着藍球場,天麻麻亮,幾百名師生圍着體育老師在跑步,有些遲到的學生站在旁邊挨訓,等各班級做操時,耷拉着小腦袋擠進自己的位置。

      別小看這所不起眼的小學校,曾經走出世界著名大學(曰本)教授,學者,中國公安大學的首屆研究生,重慶某大學的研究生,恢復高考第一年時全省中專考試第一名,北師大博士生導師,哈工大的翹楚,有一門一年出了三個大學生,還有縣委的常委,縣政府的局長……。無論京,津,滬,喻,還是京,滬,廣,深,都有這裏走出去學生的身影,可謂是蒼翠梧桐樹,飛出金鳳凰。那麼,那些栽梧桐樹的人呢?

      學校的老師分爲公辦與民辦兩種。70年我剛當民辦老師時,學校教師可謂是最鼎盛時期,甚至前山西大學講師,從縣高中回到村裏任英語老師樊步仁(後到運城學院任英語系主任),老教師劉學政,劉秋鸞(後到運城農校工作),也分別回到村裏任教。也有外村的公辦教師,如校長賈官傑,還有後來到夏中當副校長的李永徵,調到夏中又到城關聯校的吳聯慶,調到工會的李x英,

等我復員回來第二次踏入學校大門當民辦教師時,校長是張春香〈後調教研室),後到城關中學當校長的李寶山,巧舌如簧的張辛明,山大高材生卻土得掉渣的崔廣珍等。

        學校的民辦教師撐起了下留學校的多半個天。下留學校的民辦教師可用藏龍臥虎來形容。從民辦教師考上師範,後考上省教育學院的馬維錄(後來是縣教育局長)考上山西大學的劉科學(後來是政府安監局執牛耳者),全省中專考試冠軍劉永茂(後到山西臨鋼研究學術)考上師範後又考上山西教育學院的劉保國(後到夏中任教)至於我忝居末座,師範畢業後到夏縣實驗中學工作)民辦教師轉正的令人眼花繚亂,我大致記得有劉銀河,劉新峯,劉官申,劉喜翠,劉英蘭(幼教),劉水蘭(後到縣環保局)董全仁,董高升,蔡吉福,姜官錄,李拴獅。

      因爲我兩次到下留學校任民辦教師,前後不到十六個月,在人生的洪流中不過是流光瞬息,對學校絕大多數老師談不上印象深刻,極有可能漏掉從這所學校走出去的教師。但是這些教師,無論長幼,男女,公,民辦,他們孜孜不倦批改,備課,對學生諄諄教誨,對業務精益求精,像我這樣初涉教育大門的新人不倦的指正,都給我留下終生難忘的印象。

      如今這所學校已面目全非,甚至找不出昔日校園的一草一木,但我每次回故鄉,路過村委大門時,都要向對面那扇緊閉的大門深望一眼(據說是有人投資辦了一所幼兒園),半個世紀過去,雖人已去,物己非,但總是心潮澎湃,因爲這裏曾經飛出了一隻又一隻的金鳳凰,更因爲這裏走出了培栽梧桐樹的一個又一個的園丁。而有些已和我陰陽兩隔,如我的老師,同事樊步仁老師,同事蔡吉福,姜官錄老師。

        梧桐樹上的鳳凰已飛,培育梧桐樹的園丁已走,但遺址仍在,精神尚存。爲那些翱翔長空的鳳凰祝福,向那些栽培梧桐樹的園丁致敬。

        2021年11月28日於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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