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虛無的鏡子
把大海的蔚藍竊爲己有
大海咆哮
並非是對天空的追責
引力隱形的手永無停息地撕扯
她總不能一言不發吧？!
那些貌似堅硬冷峻的鐵器
在她的身旁需要穿上厚厚的防護服
而你的柔軟，卻可以
率性地褪去所有的僞裝
內心的溪河時而奔騰
時而在駐足，凝視你那些經歷過的
無法言說的事情，其實你也並不想逐一說出它們來
此刻，你只是想在那洶湧的咆哮中
那不斷被顛覆的泡沫中
認出自己最初的樣子
沙灘，泡沫的露天停屍房
盤桓的海鳥，身旁有人說是海鷗
關於“海鷗”的命名由來
如同記憶般模糊
離鏡面最近的高原上
禿鷲，注視天葬臺的目光
穿透內荏的雲層
一次次把沙灘鋪平
喜馬拉雅體裏的海螺
在最高的深處
張開被填滿泥沙的喉嚨
聲音凝固成岩石
風，拓印它堅硬的聲紋
如鏡像般
投影在你的眼前
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把你帶向沿着沙脊線行走的駝隊
那裏的海市蜃樓又是
誰的投影呢？口渴
如遠處的水霧中帆，升起
你，什麼時候斷奶開始喝水的？
知道這個祕密的人早就走了
自己曾經的經歷
如同眼前大海深處的沉船
斑斕的珊瑚在黑暗中安家落戶
成羣的魚兒，遊逛到你的沉船裏
搜尋你的祕密，吞噬你的祕密
這些祕密在魚的身上
生長出複製粘貼般的鱗片
無需密碼，四處散發
最後
或在一把刮鱗刀下走向溼垃圾筒
或是在海底腐爛之後拋在沙灘之上
漂流瓶，裹藏某種終極的解碼
飄在一代代人的心裏，等待
自我的黑客
身下礁石，捂不熱的石頭
像某些人心。礁石抗議這種比喻
——人心是肉長的
它是大海億萬年來咆哮
沉澱出來的詞根
身後，遠處起伏的山脊上
一列身穿白色防護服的風力發電機
在風中附和礁石的抗議
它們用永恆的否定生產乾淨的能源
海面上，陽光破碎成的三角形
一艘快艇
拼命地朝着頂角的尖部駛去
彷彿它要在那條隱祕底線上，劃出
一條垂直的中線
讓兩邊的直角在圍蔽的尖銳世界裏
呈現
一種直觀的顯現
你瞬間挺直了腰板
周圍，隱含腐蝕鹽霧的氣團
融化了你長舒的一口氣
一陣海風將它們帶向身後陸地
你緩緩站起身，向大海的深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