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蕭寒晨夕
本文參加“文學夢花園”內部收稿專題2021年11月主題徵文。
1
雪下了一夜，故事也寫了一夜。
從入冬開始，到冬意甚濃，兩個多月的艱難跋涉，在敲下“完”字的此時此刻，雪嫣感覺自己整個人，從靈魂到肉體，全部被掏空。綿軟無力的她，只想癱倒在牀上，沉沉睡去，沒日沒夜的煎熬，讓她憔悴不堪，此刻，急需一場長長的睡眠來恢復元氣。
冬天已經過去了大半，雪也陸陸續續下了好幾場，但唯獨讓她感到意境深遠而回味綿長的，卻是昨夜便開始此刻還沒有停止的這場大雪，窗口呼嘯的寒風，夾雜着密集而碩大的雪花，像是要把整個世界吞沒。
雪嫣的眼前，彷彿還依稀看得見白雪皚皚的山腳下，那個艱難跋涉的女人，愛一場，夢一場，到頭來一切成空。雪嫣陷入在自己的小說中，情難自已，現實與虛擬世界的交錯，讓她一度懷疑自己精神撕裂，險些喪失了在現實與虛擬之間切換的能力和勇氣。
這個冬天不好過，不是因爲冬天的景色不美，也不是因爲冬天太過寒冷，而是在這看似平凡無奇的冬天，雪嫣第一次徹底地在虛擬的世界中嚐盡了愛恨情仇，原來寫長篇小說，真的沒有曾經看起來那麼輕鬆。作家的生涯苦楚而寂寞，小說人物之間的糾葛癡纏，故事情節的跌宕起伏，讓人費盡心思，挖空心肺卻還只是達到了一個尚且看起來不那麼糟糕的局面。甚至有時候，爲了把人物塑造得更加飽滿，她不得不爲自己喜愛的角色設置一些不堪忍受的災難，讓他們經歷生死、歷盡艱險，這時候，她又不得不陪着他們一起哭，一起誓死抵抗，一起在苦寒之地翻越那座被冰封已久的雪山。
2
回想自己投身寫作的當初，父母極力反對，如今看來，他們的反對並不是沒有道理。
從小喜歡讀書寫作的雪嫣，卻鬼使神差地選擇了生物工程專業，這個和自己的喜好八竿子打不着的專業，卻生生耽誤了自己好多年的歲月。那個時候懵懵懂懂，父母也不懂專業和事業有什麼牽連，只知道，孩子考上大學，進入一個穩定的企業，幹着一份穩定的工作，拿着一份固定的收入，就是最好的未來了。
初入大學的雪嫣，腦子裏除了學生時代裝下的那點文化課知識以外，關於未來，也沒有其他的想法，只是按部就班地上課，按部就班地進行着自己一天的學業。
可是，興趣是第一老師，沒有熱愛，就沒有動力。
對於生物工程專業，雪嫣越來越覺得自己力不從心，雖說她沒有掛過科，但是每一門課都幾乎是剛剛及格，在雪嫣的內心，越來越不甘於就此模式而終結自己的大學生活，但是又苦於找不到其他可以改變的法子。於是內心的糾結就愈發強烈，直到大學畢業，關於專業知識，她拿不出搶眼的成績，便只能退而求其次地選擇可以餬口的工作。
最開始她進入了一家企業做行政工作，可是幹了一年多，發現行政工作枯燥乏味，無法激發自己的熱情，於是第二年她辭掉了行政工作，轉而報了一個財務培訓班，然後考了會計從業資格證，經過培訓學校的推薦，去到了一個代賬公司做最基本的會計助力工作。
然而，經過了兩年的磨練之後，雖然已經升級爲真正的會計，但是對於財務人員的前途，她也心生了一種強烈的無力感，不是會計行業沒前途，是自己的天賦不足，學財務知識總感覺慢一拍，學很多東西她都比別人要多付出更多的精力和時間，才能達到和別人差不多的高度。
雪嫣陷入了迷茫，她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這個時候，大學同學建議她去保險公司做銷售，時間自由，可以接觸很多不同的人，除此之外，還可以參加公司不定期組織的各種知識培訓和拓展活動，雪嫣一想，這個完全陌生的領域，既然人人都可以做，那自己也許可以試試。
財務幹了兩年之後，她便辭職去了保險公司。
在這個公司裏面，她的的確確如同學說的，接觸了很多人，學到了不少的新知識，也受到了很多的表彰，但是隱隱中，她總覺得缺少了什麼。
時間過得很快，一晃，四年過去了，雪嫣也到了而立之年，這一年，站在三十歲生日的蠟燭前，她一個人過得寂寞而無助，內心的空虛一日比一日強烈，而三十歲的這個夜裏，這種空虛感便異常的強烈。
未來應該怎麼走，人生應該過成什麼模樣，多愁善感但又倔強不屈的雪嫣，把這些年在社會上經歷的起起伏伏全都在腦海中如放電影一般過了一遍。
3
曾經和自己恩愛有加的大學男友，畢業時承諾自己要白首一生，但是由於他們來自兩個不同的城市，男友父母堅持讓他回自己的祖籍城市發展，而自己又不願意離開土生土長的家鄉，所以最終以愛爲名，選擇了暫時分居兩地，維持着戀愛關係，等待合適的機會再聚首。誰知道，這次分開，卻成爲他們愛情終結的開始。
沒過兩年，男友便已在當地找了一個女朋友，她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動成爲了前任。
愛情，有時候就是騙人的。
從此之後，雪嫣又談了兩個男朋友，但都各有各的不足，就像她進入職場的這些年，工作換了三個，每一個都有不盡如人意的地方。說不出哪裏好，也說不出哪裏不好，就是無法盡興，無法讓自己全力以赴，很多事情都處於一種將就的狀態，沒有一個男人和任何一份工作能讓自己爲之忘乎所以而全情投入的，很多人和事都缺了一份感覺，這份感覺她一直在尋找，可總是尋而不得。
如今，站在三十歲的風口浪尖，人生的北風疾疾而往，有誰能夠明白雪嫣的內心，是多想要一個可以傾盡所有、全力以赴的夢，這個夢裏，她可以傾訴衷腸，可以訴說過往，可以把自己對於人生的理解分享給所有人，她可以傾聽全世界，也想讓全世界傾聽。也許，就是這麼簡單，可這麼簡單的訴求卻是那麼難以實現，她找不到可以通往這個理想世界的道路，不知道眼前的哪一條纔是自己最終要走的路。
她在三十歲的十字路口，迷路了，彷徨了，掙扎了，也累了。
凌晨已過，午夜的霓虹柔美而多情，雪嫣拿出筆記本電腦，在自己的微博上，寫下了長長的一文。
“三十年過去了，我的世界在別人的期待中走向了預定的美好，所有人都覺得我可以，只有我自己深深地明白我不行，愛情無力，工作頹靡，一片雲霧的未來，讓我找不到北。誰能告訴我，我的未來在哪裏？世間的路有千萬條，可是哪一條纔是我要走的路？那條能讓我廢寢忘食而不棄、百般艱險而以命相護的人和事業，他們在哪裏？朋友們，我是否太過貪婪了，人生是否就應該如此平淡地逝去，而不該奢求自己不曾擁有的東西？人生如夢，夢醒後，我又不得不拖着不屬於自己的身軀，在職場中打拼着自己並不期待的未來，我該何去何從？誰能告訴我，人生應該如何選擇？……”
寫下這段文字之後，雪嫣便趴在桌前沉沉地睡去了。
4
這一夜，她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在一望無際的沙漠中，忽然迎來了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雪，潔白而晶瑩，然而雪落在自己的手上、身上後，卻莫名其妙的消失了，地上也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她看到沙漠的盡頭，隱約出現了一座雪山，白白的山頭反射着一束刺眼的光芒，將站立在沙漠中的自己映照得渾身發光，一個聲音召喚着：“來吧，來吧，到雪山這邊來，我在山頂等你，不見不散。”
雪嫣在這個聲音的召喚下，一步步往雪山的方向走。
一路上，她看到了曾經的三個男朋友，他們各自都有了歸宿，他們朝她揮手，然後轉而向相反的方向而去。
雪嫣繼續走着，她看到曾經那個狼狽的行政文員被主管訓斥的身影，看到她一個人躲避在辦公室的角落偷偷地哭泣，那張臉，像極了曾經的自己。遠方的聲音反覆地迴盪在自己的耳邊，她沒有停下腳步，而是繼續前進。
再往前，她看到了那個因爲報錯稅，被財務主管在大會上批評的女孩，頂着被開除的壓力，一遍又一遍地研究着賬務的邏輯與細節。
繼續走着，心開始痛了。那個在保險公司幹得風生水起的女人，遭遇了職場的性騷擾，她看到在高檔的寫字樓裏，在那面寬大而透明的落地窗前，一個女人被強行摁倒在辦公桌上，被一箇中年男人行就着齷齪的事情，女人哭得撕心裂肺，最後不得不使出渾身力氣踢中男人的要害，最終倉皇地逃離了現場。樓下滂沱的大雨，像是爲了她而哭泣，爲了業績，她寧願相信一箇中年男人只是爲了買一份保險而不是爲了猥褻一個女人選擇在午夜的寫字樓洽談，可現實還是給了她重重一擊，而年輕的她又不得不做一個啞巴把這一切埋藏在心底，假裝什麼都不曾發生。
看到這裏的時候，雪嫣已經心如刀絞，她無力再走下去了，可是四下是那樣茫茫無際，只有前方那座若隱若現的雪山，纔是唯一的座標，也是唯一可以期待的方向。雪嫣停了下來，她不知道向前走，還會看到什麼，她已無力再往前挪動一步。
“來吧，勇敢地來吧，拋卻所有，去往新生……”熟悉的聲音又開始響起了。
雪嫣在夢中，迷迷糊糊，腳步沉重地走着，就這樣，她走了一夜，雪下了一夜，這個聲音迴盪了一夜。
5
第二日，雪嫣渾身乏力地從桌前醒來，四肢僵硬，腿有些發麻，後背也疼痛難忍，眼睛模糊得只能隱隱忽忽地看到眼前微亮的電腦屏幕。
雪嫣輸入解鎖密碼，暈暈乎乎地刷新了一下微博界面。眼前的一幕，讓她驚呆了。
來自陌生世界的留言，鋪天蓋地地向她襲來，微博的閱讀量、點贊量和評論數量多到驚人。雪嫣有點迷糊，心裏嘀咕着，這是什麼情況，但她又彷彿一瞬間想到了什麼。趕緊點開自己的主頁，發現自己發佈的唯一一條微博消息，竟然奇蹟般的在網絡上火了，收到萬千人的關注和回覆，是自己從未設想過的一個情形。
在這些衆多的留言中，點贊量最高和互動最頻繁的一條是：“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做最熱愛的事”。
這一條信息，如同人生的一道閃電，在驚雷的午夜劃破長空，爲雪嫣的人生劈開了一道口子，通過這道口子，她彷彿看到了自己真正熱愛的事業，也許在那條路上，有一個真正心心相惜的人在等着她。
雪嫣似乎想到了什麼，她急匆匆地從衣櫃的底層翻出來一個箱子，這個箱子裏面裝着這麼多年來她寫的日記，每一本里面都記錄着自己的成長經歷，記錄着自己對於這個世界的所有幻想與激情，她輕輕地打開一本，隨口讀了起來。讀着讀着，她便忘了時間，又一次陷入到自己的世界中，沉浸在曾經的回憶裏面。這些年的心酸苦楚與歡樂幸福，雪嫣都封存在了這個箱子裏面，不曾道與外人，而昨夜衝動的那條微博，卻似乎在冥冥中爲自己指明瞭方向。
也許，人生還有其他的可能？
雪嫣回過了神，忽然變得精神抖擻，心中有萬語千言想要傾訴於這個世界，又彷彿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她去處理。她坐下來鎮定地整理了一下思路，收好電腦和筆記本，洗漱之後，換上一身乾淨而筆挺的正裝，出門打了一輛出租車，向公司的方向疾馳而去。
6
來到公司，她徑直走向了大區總監的辦公室，把一封提前寫好的辭呈遞了過去。
“什麼，你要走？你這不是幹得挺好的嗎，你要知道，能在保險行業持續幹四年，還幹得這麼突出而優秀的人，真的不多，你是有新去處了嗎？是哪家保險公司？如果是待遇的問題，我們可以談。”
“不是的，是我自己想要放鬆一下，我想好好調整一下自己的生活。我昨天滿三十歲了，三十歲，是一個新的開始，我想，是時候停下來好好規劃一下了。”
“規劃？你在現有的崗位上工作，不耽誤你規劃人生呀？雪嫣，千萬不要衝動。幹這行，真的不虧，況且，你又做得那麼好，你本來就是幹這行的料。”
“謝謝總監，感謝這四年多來你對我的關照，我心意已決，交接的事情我會做好，你儘管放心，我們後會有期。”
總監欲言又止，不知道說什麼好。只得同意雪嫣的請求。
至此之後，雪嫣離開保險行業，開始了一年的中國之旅，在此期間，她去過很多地方，聞過不同城市的花香，醉過不同地方的酒，爬過不同的山丘，看過不同高度的日出，沉醉過不同城市的雪景，體味過不同民族的風土人情，感知過風花雪月的浪漫，也疼痛過苦難邊緣處人們的絕望。
也是在這一年，她逃離了父母親人的不理解，幾乎周圍關心她的人，沒有一個人能夠理解她的選擇。
“放着好好的工作不幹，成天遊山玩水，現在還不到你享受生活的時候，當下看着瀟灑，到四五十歲的時候，要多苦有多苦。”父母的勸告和埋怨，依稀在耳，但這卻並不妨礙雪嫣縱情山水的決心。
因爲，這一回，她只想做那個隨性的自己，“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做最熱愛的事”，這句話，她從未忘記。她感謝網友的提醒，這句話點醒了自己，也點亮了她的未來。
是的，從今往後，雪嫣立志要做一個真實的自己，以夢爲馬，在文字的海洋中縱橫馳騁，即便是一個虛擬的世界，但只要是自己熱愛的事，她寧願付出全部的心力，也在所不惜。而能否得到一個白首一生不離不棄的人，愛情的殤不再是牽絆她前進的阻力，遇到了就萬般珍惜，遇不到則孑然一身，如此這般，有何不可？
縱然看起來很瀟灑，但是雪嫣也曾因爲自己的特立獨行而歉疚過，畢竟，她的現在不是父母期望的樣子，一個安安穩穩的日子，她過不來，一段平平常常的經歷，她不甘心，一個不冷不熱的人，她將就不來。
她無法按照父母期待的樣子過一生，曾經努力過，但真的堅持不下去，在不屬於自己的夢裏苦苦掙扎，是那樣折磨而難耐，那樣的生活不是她想要的。她要的是自由，是不被期待的預定人生，不被框定的模式生活，不需要滿足任何人，只需要自我成全，哪怕在這樣的一生中，歷經萬難，一顆熱血的心跌入無底的深淵，但只要是自己一手創造的，也在所不惜，也無怨無悔。
7
遊歷了一年之後，雪嫣在一座隨機選定的城市隨意挑選了一間房屋，以租客的身份開始了自己在陌生城市的打拼生涯。
這次打拼，和以往任何時候都不同，這次是以一個寫作者的身份與這個世界對話，她喜歡自言自語的世界，喜歡和自己筆下的人物對話，喜歡創造一個個鮮活的生命，儘管她知道，這些生命在現實世界並不存在，但是在她的筆下，他們卻是一個個有血有肉的靈魂，他們存在於那個虛無但又似乎真實的世界，就像曾經在桌前做的那場夢一樣，飄渺，卻真實得如同現實。
開始創作之後，她像是進入了一個久違的世界，兜兜轉轉，尋尋覓覓，原來這一處，纔是自己的歸宿，纔是夢開始的地方。
通過寫作，雪嫣認識了很多志同道合的文友，他們有人寫詩歌，有人寫散文，有人寫小說，這個世界五彩斑斕，大家都在自己認爲對的路上不停地跋涉，儘管有人半路放棄了，但卻總是有人會絡繹不絕地進來，而至始至終總有那麼一些人，他們從未放棄自己所堅持的東西，他們就像是一個標杆，在遠處指引着雪嫣，讓她在孤獨無助的時候，可以通過文字找到心靈的慰藉。
一入文學深似海，從此現實世界如同泡影一般的存在。在雪嫣的創作生涯中，曾幾次她忘卻了時間，忘卻了日出日落，忘卻了紅塵，忘卻了世俗，忘卻了自己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自己還需要喫飯、睡覺、上廁所，她已經在不知不覺間對寫作達到了一種癡迷的程度。
通過網絡世界的傳輸，雪嫣筆下越來越多的文字被讀者喜愛，她的小說一部接一部地被創作出來，她筆下的人物一個個鮮活明媚，生動而感人，像極了雪嫣曾經無數次暢想過的自己，那個在夢中成績斐然而熠熠生輝的自己。
這一夜，是她開始創作以來的第一個冬天的深夜，她潛伏案頭，爲了手頭的這部長篇小說，她構思了很久，從遊歷山水的那一年便開始搭建框架，設想各種人物角色，直到入冬才正式動筆創作。
到這一夜，已經兩個多月過去了，所有的人物關係已經交代清楚，故事情節該曲折起伏的都已設置完畢，愛恨情仇在這場看不見的波瀾之下層層迭起又覆滅，曾經那個追求實現自我的雪嫣，彷彿也跟着故事情節，通過每一個人物的命運感受了不同的人生，她如同活過了好幾回，活着又死了，死了又活了，在這場紛繁複雜的故事中，歷盡千帆，把自己傷得體無完膚，又把自己鑄成銅牆鐵壁，在死去活來的虛擬世界感知着現實世界可能幾輩子都不可能嘗試過的人生。
敲打了一夜的雙手，已經幾近痙攣，腰背痠痛的雪嫣，整個人空虛無力，兩個多月的集中創作，讓她耗費巨大，彷彿一夜之間被掏空，噙着一口氣終於撐到了故事結尾。
好在，善始善終，不留遺憾。
8
也是在此刻，雪嫣才真正明白，其實，怎樣的人生都不好走。有時候，我們以爲自己選了一條最輕鬆的路，但其實是最難的路；有時候我們認爲別人的成功大都是偶然，實則不知在成功的背後，有多少人傾盡心血，只爲一個看起來輕鬆而圓滿的結局。
所有不經意的成功背後 ，都是熬夜喝咖啡續命得來的一點點光亮，而每一段不堪回首的過往，也許都有一個不夠努力的曾經和沒有選對路的自我。
而人生就是如此戲劇，當你覺得自己選對了，努力了，你又會發現理想的道路更難走，但不可否認的是，理想的道路最光明最具吸引力，即便你知道，那是一條不歸路，是一條血與淚交織的奮鬥史，你依然會甘之如飴地走下去，堅定且從容。
雪嫣從電腦前起身，緩緩地走向牀前，倒頭撲在了牀上。沒過一會兒功夫，雪嫣又進入了那個三十歲的夢境。這個夢裏，天上的雪下得比而立之年夢裏的那一場更大，雪花掉落在手掌，有種冰涼的感覺，雪花融化後的點點水珠，停留在掌心，然後開始沸騰，越來越多的雪飄落下來，沙漠裏開始見白，一層又一層，大雪封沙的畫面，真實而美好，一切那麼安靜而博大。這一次，夢是那麼清晰，她已經走到了冰封的雪山前，她看到一個身影，拖着殘缺的肉身，走在漫無邊際的山腳下……
而山頂有一個聲音又綿延不絕地響起來了。
“來吧，上來吧，這裏的雪更大，日出更美，世界更廣闊……”
外面的雪停了，這是個美好的週末，人聲開始沸騰。一個男人打開了房門，悄悄地走向牀前，幫雪嫣蓋上了被子。
“這個小豬，總是不知道疼惜自己。”男人看着沉睡的雪嫣，在她的額頭上輕輕一吻，憐愛地微微一笑，踱着小步子關上了房門，向廚房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