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落成溪

我原本應該是離國的第13位公主。但在我出生之時,我的皇帝老爹已經接近花甲之年,不知什麼時候就駕鶴西去。

而我娘呢?原本以爲此生將在宮中孤獨終老。不料一日,醉酒的老爹誤入了我孃的寢宮,一夜春風后,我孃的肚子裏有了我。

女子懷孕原本是一件普通的事,但在此時還沒有皇子的皇家來說,我孃的懷孕就變得特殊起來。

不僅皇帝爲表達關愛,直接讓我孃的等級由一個才人變成了貴妃。就連後宮的其他妃嬪們也不再勾心鬥角,真心實意的關心着我孃的肚子,生怕一個不小心這肚子就沒了。因爲皇宮中迫切需要一個皇子。

十月之後,我順利降生。不知道我娘是怎麼瞞過衆人,讓女兒身的我搖身一變,居然成爲了離國唯一的皇子皇子的身份。如果你以爲我和我娘在宮中橫着走,那你就大錯特錯了。

實際上我們娘倆過得戰戰兢兢,平時謹言慎行。晚上睡覺,都不要人伺候,關緊房門。生怕不小心說了夢話就暴露身份,引來殺頭滅族之災。娘也不止一次的後悔,可是事已至此,已經無力改變。我只能抱着我娘,安慰地說:“沒事,大不了我陪着你。 ”

這時我娘狠狠地瞪我一眼,“害怕雖然也害怕,但該享受也該享受。”說完興奮的欣賞起新進宮的各種衣裳首飾。

我看她的樣子,轉身站在屋檐下,負手而立,背後傳來她挑剔的聲音,一想到我和她的未來,嘆氣地搖了搖頭。

十歲那年,皇帝老爹美其名曰鍛鍊我,但實質上卻是爲了讓他自己專心修煉長生不老之術。所以在我十歲時,我就進入金鑾殿處理朝政。

在那時,每日上朝就是處理朝臣之間雞毛蒜皮的事,我最喜歡看他們吵得不可翻天的樣子。但一封來自邊疆的的急信打破了朝堂上的平靜。格蘭族攻破邊防,衝到城內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平時能說會道的他們,卻在此時閉口不言。

朝臣之內,無人願意領兵作戰。四海之內,無人自願參軍。一時之間,偌大的離國竟毫無抵抗之力的投降了。

我的皇帝老爹以和親的代價結束了這場戰爭。很不幸的是和親的對象是我的三姐,雖然我是皇子但我卻無能爲力。

我站在屋檐前,聽見貴人娘哭得撕心裂肺的聲音,聽見三姐小聲啜泣的聲音。一種說不出的情緒包裹着我,這種感覺像是無形中有一雙大手不斷地揉捏着我的心,難受得想哭。

推開沉重的大門,我看見屋子裏穿着大紅嫁衣的三姐端坐在銅鏡面前,貴人娘一邊流淚,一邊拿着梳子給三姐梳頭。

看見我來了,貴人娘匆匆揩開了眼淚,勉強對着我一笑。三姐轉過頭,微紅着雙眼生氣對我說:“你來做什麼?”我低下頭像犯錯的孩子,“對不起。”

三姐癲狂地笑了起來,屋內迴盪着她的笑聲。這可怕的笑聲讓我恨不得逃離這屋裏,但我咬緊牙關強忍住。

三姐大聲質問我,“說不起有用嗎?”我努努嘴,準備說些什麼,但想了想不過是千篇一律的安慰話,又有什麼意義呢?到嘴的話又被我重新嚥了進去。

她用力扯下頭上的金釵,跌坐在地上,放聲大哭,“我不想嫁,我不想嫁。”貴人娘趕緊抱住了哭泣的三姐,小聲的安慰。

我頭腦一熱,“我幫你想想辦法。”三姐期待看着我,“真的。”我用力地點了點頭,轉身就往父皇的皇宮中跑去。路上的冷風一吹,我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激靈。我停下腳步,看見了站在前面的娘,一時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

娘淡淡地說了一句,“回去吧。”我擡頭,期待着我娘能給出不一樣的答案,“娘,真的沒有迴旋的餘地了嗎?”娘冷笑着說:“不打仗,就只能和親。不和親,就只能打仗。”說完用手指着我的腦袋說:“這麼簡單道理,你都不明白嗎?”孃的話深深刺痛了我。

我喊着:“娘,”

娘有些意興闌珊地說:“回去吧。”

一連幾日都不敢踏足三姐宮中,我像只烏龜似的龜縮起來,假裝聽不見和親的任何消息。

這天,三姐的貼身丫鬟喚我去她宮中。我懷着忐忑不安的心,慢騰騰地走入三姐宮中。這時的三姐沒有再哭泣,反而眼裏閃着光:“ 謝謝你。”這話讓我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心裏驚疑怎麼回事?

她走到門口,背對着我,伸出雙手,豪言壯語地說:“到了格蘭族,我也會像海瀾公主一樣,爲離國爭取更多的時間。”

海瀾公主是離國曆史上一位非常著名的公主。雖然她也是離國戰敗下的犧牲品,但是她到了烏蒙族之後,把離國的一些技術交給了烏蒙族,讓他們遠離了顛沛流離,過上了安定平穩的日子,最後烏蒙族成爲了離國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三姐繼續說:“所以你不用覺得內疚,真正該內疚的人不是你。”說完目光遙望向皇宮中最華麗的宮殿。我知道她說的是我們最尊貴最無能老爹。

我滿眼歉意地看着她。她轉身伸手按在我的肩上,神情嚴肅地說:“我不怕這一次的和親,我只怕次次的和親。”

她的話沉重地落在我的心上。是呀,國家太過弱小,“所以,你一定要變得強大,才能護住其他的姐妹。”我重重地點頭。她滿意地笑了,“你走吧!”說完閉眼,眼淚順着臉頰流下。貴人娘顫抖着把我請離了屋子。

我突然明白太子不是一個簡單的稱呼,他的背後是整個皇宮的親人,是整個國家的百姓。三姐的犧牲換來了離國五年的平靜。在這五年期間,我收起來以前吊了郎當的態度,認真學習治國之道。

當我再一次看着吵着面紅耳赤的大臣們一種深深的悲涼蓆捲了全身。國家現在岌岌可危,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之間,大臣們卻想着自己利益,絲毫不爲國家的強大思考。

我突然覺得三姐竟然爲了這一羣人犧牲,太不值得。心裏甚至惡毒的想着,乾脆讓離國被滅算了。透過爭吵的人羣,在接近殿門的位置,我看到一個少年皺着眉,安靜地站在角落。

我凝神望去,他穿着一身青紫色的二級大臣的衣服,眉目清俊,風姿綽約。我一手手拖着下巴,仔細翻找回憶,模模糊糊記得是某個大臣推薦上來,任了一個尚書苑的一個閒職,只需每日上上朝,整理整理離國的資料。

略過人羣,直指他,“你來說說如何處理張有貴這個人犯下罪行。”

只見他從容不迫,揚起眼睛看了看前面的人,薄脣輕起,“依照離國律法辦事。”聲音好聽得如同山間清冽的泉聲。

其實大臣們都知道應該怎麼處理,但因爲張有貴這個人是丞相的人,大家互相推脫,不敢輕易得罪丞相,所以纔會在這件簡單的案子一直拖着。他的一番話,令大臣們錯愕不已,彼此面面相覷,用眼神不斷詢問,這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傢伙。

我不禁起身鼓掌,好辦法。附身詢問:“你叫什麼名字。”

“蘇溪”

我忍着心中興奮,清了清嗓子,“好,無事就退朝吧!蘇溪你留下。”

一扇門隔開了大臣們探究的目光。我踱步走到他面前,“你難道不怕得罪丞相大人嗎?”

他莞爾一笑,“所以皇上不是把我留下了了嗎?”

我一時氣節,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一個皇上被一個臣子說中了心事,不知是皇上的悲哀,還是大臣的悲哀。

我試探地問:“一個公主換五年,五年之後,你以爲離國應該再次和親哪位公主。”

他臉上的表情瞬間一變,氣憤地說:“聖上,大大不可。”

我繼續保持我嚴肅的表情,但心中早已升起來期待,“不和親,就只有打仗了。”

說完直直地看着他,想聽聽他能有什麼解救離國的辦法。

他先是深呼一口氣,“ 三公主用自己換來了離國五年的生機,”說完頓了一頓看了我的臉色,繼續說:“離國必須用這五年的時間迅速成長起來,首先發展經濟,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只要有錢,國家的各項工作都可以發展起來。”

我點了點頭,贊同他的話。

他鄭重地說:“這樣就不用通過犧牲換取國家的安寧。”

這句話刺痛了我的心,我想起了三姐離開時哭得撕心裂肺。因爲離開,意味着再也回不來了。我微紅着眼,哽咽着點了點頭,揮手讓他退下。

自此以後,我時時召喚他討論國家大事。他獨特、新穎的見解,讓我獲益匪淺。漸漸的,他在我心中有了不一樣的地位。不僅僅是一個大臣,更是一個知心人。

一晚,由於新政正在離國開始實行,我提議慶祝一下。我邀請他來到皇宮,我興奮不已暢想着離國美好的未來。

我拿着酒杯,在酒精的作用下,我竟然覺得蘇溪異常好看。看着他的眼睛,好似羽毛輕輕地拂過我的心上,癢癢的。看着他的嘴脣,心裏竟然有種渴望,甚至想要嘗一嘗那脣的滋味。

第二天醒來,我頭痛欲裂,發現自己全身赤裸躺在他身邊,我驚呼不已,非常慌張。趕緊躡手躡腳的從他身邊起身離開,穿好衣裳,看了一眼睡着的他,悄悄關門離開。

自此我面對蘇溪有些不自然,腦子裏總會不由自主的回想起那晚的情形。心裏也有些擔憂,不知道那晚他是否識破了我的身份,但他卻沒有提起那晚的事。

蘇溪有些無奈地說:“聖上,你又走神了。”

我尷尬地笑了笑,試探性地問了一句,“我想着哪天再找個時間和你小酌一杯。”

蘇溪連連搖頭,坦然地說:“別別別,那晚喝得我頭痛欲裂,完全不記得喝了多少,也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回到牀上的。”

他的話頓時讓我心安不已。我掩藏下內心的情緒,努力地忘記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

由於我和蘇溪大刀闊斧的進行改革,直接影響到了某些人的利益。

一日,一個大臣痛心疾首地說:“聖上,你被欺騙了,蘇溪其實是南靈派來的奸細。”

這個消息炸得我腦袋嗡嗡的,竟然聽不清他說了什麼。

我望着朝堂上義憤填膺的大臣們,看着離我最近的蘇溪,一時不知如何開口。

“你可有什麼話說。”只要他說不是,我就相信。

蘇溪沒有否認。儘管大臣們都振振有詞的想要把蘇溪處以死刑,但我還是頂住壓力無罪釋放了他。所有的新政因爲蘇溪的原因都暫且停了下來。離國又陷入往日的消沉,而這時我發現一個驚人的消息,我竟然懷孕了。

我慌張地找到我娘,“娘,怎麼辦,怎麼辦?”

她拍了拍我的手,“慌什麼慌,我早就料到這種情況。”

嗯?我瞪圓了眼淚愣愣地看着我娘,怎麼就想不明白,她怎麼會知道我懷孕。

“我看到你和那蘇溪站在一起的時候就預料到了,只是千防萬防就是沒防住。”說完深深嘆了一口氣。

感嘆道:“唉,你個不爭氣的。”說着便開始收拾東西。

“娘,這是幹嘛?”

“走啊,不然在這裏等死啊!”

孃的話,讓我心中一涼,我倆犯的錯,足以死上幾次。

“可是我走了,離國怎麼辦?”

娘哈哈大笑起來,嘲笑似的看着我,“你以爲你能改變離國?”

“你還是太天真了。”說完搖了搖頭,“離國已經腐朽在了骨子裏。憑你一己之力,妄想改變,簡直癡人說夢。”

我開口想要辯解,娘擡手製止了我還未說出來話,“你以爲的新政不過是他們眼中小孩子的把戲,縱容着你。”

孃的話殘忍地撕開了我以爲的真相,驚得我連連後退。不,不是這樣的。我連連搖頭。

她似有不忍,語氣柔和,卻不容拒絕,“不管你願意還是不願意,三日之後,我們必須離開。”

我娘強硬地拖着我,趕了幾天幾夜的路,來到南靈國。南靈國爲大陸最爲強盛的國家,不僅是因爲他國力的強盛,更是因爲生活在這裏讓人感覺到幸福。

雖然離開了離國,但我還是留心打聽離國的消息,聽聞南靈國佔領了離國,聽聞南靈國遣散了所有官員,聽聞南靈國國王在尋找一女子。我心安了不少,至少南靈國不會離國百姓生活流離失所。

隨着月份越來越大,我已經沒有多餘的精力關心離國的狀況,肚子裏孩子時刻牽動着我的心。

一日,院外站了一人,我扶着腰打來院門,看到蘇溪靜立院外,我連忙轉身,遮住肚子,隨即一想,不對,他認不出自己。

“梨歡。”

我嚇得哆嗦着關上院門,他一手抵住院門,我落荒而逃。

他負手走進院中,我死活不承認,“你說是誰的名字?”

他漫步走到我面前,“梨歡。”我眼神躲閃,不敢看他。

他對着我說起來他的由來。

“我原本是南靈國的皇子,因爲一次出遊意外墜水,失去了記憶。又被離國的大臣救了,他見我氣度不凡,又不想把官職給別人,就暫時讓讓我入了朝,做了官。

大概半年的時候我恢復了記憶,正巧大臣舉報我是南靈國的人,我就順理成章的離開離國。”

我反問:“那你回來幹嘛?”

“回到離國後,我時常夢見一個女子。”他說完直直地望着我。

我並不答話,他接着說道:“我花費了大量的時間,尋找那位女子的身份,世間之大,卻無人知道。”

“那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裏?”一開口就暴露了我的身份,暗自懊惱不已。

他笑着說:“多虧了你娘。”

“我娘?”

這時我娘走出來,“對呀,就是我,不然你就要未婚生子了,我可丟不起這個臉。”

我被我娘說得低下了頭。就這樣我又被接回來離國。只不過我的身份變成了蘇溪的妃嬪。我娘又開始了享受她悠閒富貴生活,離國在蘇溪的治理下,越來越強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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