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的盛宴 【解夢令】

如果說,莫言的成名金錢、慾望和價值觀合力之下的一次必然,那麼曹雪芹的成名,足以比那位猥猥瑣瑣似是而非的莫言,要光明磊落,安定從容,真誠偉大的多。

從H家的威儀,到曹家的榮寵。從尊貴的賈母,到場面的恢弘。從端方大氣的薛寶釵,到一出家門就會色眼迷離的賈璉,再到可以一語成讖的甄士隱。從土氣的劉姥姥,倜儻的賈寶玉,命苦的尤二姐,計較的林黛玉,世故的賈雨村,再到精明的熙鳳姐。

即便在現代社會,眼前有這些個性凸現,各自收張的人物,也俱被如今的慾望迷心的世相沖亂了心思,所思所文,現寫現賣,縱有獲獎篇章,也抵不上其中經典之萬一。

同叫一個“鳳姐”,一位在紅樓大觀,另一位在大洋彼岸。一位可把偌大的一塊分類龐雜的家政打理的頭頭是道,應對的妥妥帖帖。而另一個卻是土星上的思維,火星上的智慧。缺能讓無聊中的人們,只爲能親眼目她他那一副足以驚世駭俗的尊容,嘖嘖稱奇過後,收穫不悔的,確是衆裏尋她的億衆渴望、耳目驚奇的新鮮和反胃。

科學的說,一切收穫的果,都有必然的因。我們可以循着曹雪芹創作《石頭記》前後的時代脈絡。找到他所思所想的前世和真身。

在明清時期,朝廷在江南設立了三大織造局,分別爲:江寧織造、蘇州織造與杭州織造。這其中又以江寧織造最爲出名。

江寧織造的日常工作,就是負責爲宮裏督造和採辦各種絲織品,其負責人的官職爲江寧織造郎中,官階爲五品。不過千萬不要小瞧了這個五品官。江寧織造雖然品級上還不如一個知府,但即便是兩江地區的最高長官兩江總督(從一品)也不敢輕易得罪他。

曹雪芹的曾祖父,本名曹爾玉,原爲遼籍明民,幼年曹璽一家於瀋陽被清兵所俘,後被帶到了皇太極府上做“包衣阿哈(家庭奴隸)”。此後,曾祖爾玉從了軍,在山西平叛立了戰功,幸蒙皇恩,康熙將爾玉連寫做璽,始以正名。

其後,曹璽又被康熙帝派出監理江寧織造(是在南京設局製造宮廷所需絲織品的皇商),曹璽當了首任郎中,其妻孫氏也同蒙恩寵,入宮做了康熙玄燁的貼身保姆。其後子孫,一而再,再而三,皆在江寧織造任職過。其祖父曹寅、其父曹顒。世襲罔替,子承父業,一以貫之。

其中,尤其以其祖父曹寅最爲光耀槍眼。曹寅尚學。文武雙全、博學多能,20多歲時被提拔爲了御前二等侍衛兼正白旗旗鼓佐領,如果說曹璽爲曹家的繁榮打下了基礎,那麼曹寅便是錦上添花,爲曹家更添了無尚的榮耀,尤其是康熙帝六次南巡,其中便有4次是住在曹寅家,也直接反映了曹寅在康熙帝心中的位置。位接權貴,富與財興,江寧織造曹家,實爲江南屈指可數的豪門貴族。

然,勢以時易,一朝天子一朝臣,就在在曹雪芹13歲時,家逢劫難,雍正五年(1727年),時任江寧織造員外郎的叔父曹以被騷擾驛站、織造虧空、轉移財產等罪被革職入獄等一串罪名,次年曹家,便在正月元宵霄節前被抄家了。其中最大的一項罪名就是,曹寅生前虧空了織造庫銀三十七萬三千兩。

可以說,天子南巡,一切用度,極盡奢華。而康熙皇帝在帶給曹家至高無上的榮耀同時,也爲曹家在財政的明裏暗裏帶來天文的重負。

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倚。曹雪芹,雖然歷經磨難。洗盡了鉛華,但他畢竟曾經親身經歷過前生的難忘的那種尊寵和富貴。於是他確實是一個真切用了心的。他把對人世間的這場刻骨銘心的興衰悲喜的難測和變遷,用半生的思考和血淚,寫進了一部書。

從一曹興起,到家道中落,從衣食無憂,金玉滿堂,到無依無靠,自食其力。他的一生際遇,可以說是一部坐在了一列峯高谷深的過山車。這種劇烈的震盪的打擊,都悉數成了他創作《石頭記》他人不可複製的絕好素材。

他用自己對曾經的榮華富貴的切身感受,寫實還虛,令人嘖嘖稱奇的絕妙手法。用堪稱詳盡入微的法式敘述,爲廣大讀者勾勒出亭臺樓榭的洋洋大觀,和接二連三玉食盛宴。更還有那恰到好處、鑲嵌其間堪稱美妙的詩句勾連。

曹雪芹,可以說是一位活在當世,沉寂無名的真學者,和一直都在潛心文學,用生命寫作的一位性情人,更是一位筆耕不輟地做着改革開創事業的人文大先生。

據說,曹雪芹青壯之期也曾欲入仕途,但屋漏偏逢連陰雨,屢試不第。於是,一直在手中反覆玩味的那部《石頭記》成了他後半生恬淡生活的唯一所求。

他痛定思痛,用血淚凝思,他用身心在寫。

儘管,身邊有人,笑他譏他,也沒能以此書修到一個足以讓他安身立命的今世,但他還是精誠所至,金石爲開,讓他終於修到了後世文學上的一桌無以倫比的饕餮盛宴,一個永垂不朽的曠世盛名。

曹雪芹,開創了一股全新的文學氣象,他心無旁騖,一心一意,一直在寫,通過他詩中的滿紙荒唐和一把心酸,我們足以窺得他當時已然無慾無求順其自然的淡泊心境。

他寫過富貴,寫過了尊榮,寫出了紛爭,寫過了劫難。更寫盡了他此生坦然面對的晚生從容。

在大清,曹雪芹,一個本來寂寂無名的名字,他真誠了日月,豐滿了思想,消瘦了自己,卻充實了文學。卻全然孤獨了自身。

也許臨終,他已生出一絲預感,爲了這部《石頭記》,他可能要沉寂至死,也許還很有可能,早早地會因爲這部半生也揮之不去的《石頭記》耗盡了他心血和肉體,逝去了身心和生命,生前後世,辜負了文章,耗盡了自己。

                          正所謂:

                        滿紙荒唐言

                        一把辛酸淚

                        都雲作者癡

                        誰解其中味…

              【解夢令】

                          -無名氏-

一座石頭城,滿園大觀景。人聲廊榭總勾連,一部紅樓夢。

夢裏稱黃金,書裏藏情冢。幾聲哀怨惜自己,幾聲悽婉因果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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