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流年中的小鹹菜

歲月流年中的小鹹菜

下午,在接孩子的路上,順便割了一塊豆腐,看着白生生水嫩嫩的豆腐塊,就像連鎖反應一般,想起全麥煎餅,然後覺得小鹹菜該是它們的絕配。


因爲孫同志不喫鹹,覺得它沒有營養,又屬多鹽食品,對它有種嫌棄之感,久而久之,我們家餐桌上一般不配備小鹹菜。


不知咋的,那一刻卻突然就饞小鹹菜了,我想該是一種味覺的喚醒吧。好像大多數中國人與小鹹菜都會有不解之緣。


煎餅店裏陳列的各種鹹菜琳琅滿目,其中有一包袋裝的小鹹菜喚醒了我的味覺中的記憶,那是一半從中間切開的辣菜疙瘩,兩塊五毛錢。“辣菜疙瘩剛剛漲錢了,原來這一半是兩塊錢。”店主人跟我說。



一半辣菜疙瘩

回到家裏,急忙地切切洗洗,也不管切成了什麼形狀,切好的鹹菜裝盤倒上一點味達美,簡直是懷舊的滋味。呼嚕呼嚕喝幾口玉米麪地瓜糊豆,咬一口煎餅喫一口嫩豆腐,這時候,趕緊跟上一塊辣菜疙瘩條,就聽口中咯嘣一聲,爽脆鹹香,味覺的滿足無與倫比,那一刻就覺得人間至簡至真的美味莫過如此了。



我們說的辣菜就是芥菜,醃製過的辣菜叫做辣菜疙瘩。不知道爲什麼,我們村裏人還叫他蘿蔔鹼子,弄得小時候我把它和蘿蔔傻傻分不清楚。它應該比蘿蔔汁少堅硬,纖維多一些。


未曾醃製過的芥菜有點澀澀的特別的辛辣,可以做燜菜,就是用熱水焯一下之後,趕緊撈出來,用碗盤或者其它器具蓋住,稍燜一下,之後過涼水攥幹水分,用鹽及辣椒油拌着喫。有點很特別的滋味,有點苦有點辛辣,又有點特別的芳香,類似於芥末的口感。最近才知道原來芥末就是用芥菜的種子提煉的。


記得小的時候,莊戶人家家戶戶院子裏都有一口亮澤光滑的大瓷缸,就是專門用來醃辣菜疙瘩的。秋末冬初,菜園裏的蘿蔔白菜要入窖了,芥菜疙瘩就要進缸了。削去綠葉,洗淨晾乾,鋪一層芥菜,灑一層大鹽粒子,裝滿一缸後加水浸泡,等着白中帶綠的芥菜在漫長的冬季裏,與鹽相融生變,慢慢上了醬色,就可以吃了。


而陽春三月是製作豆瓣醬的時候,不知道爲什麼,媽媽管做醬叫“嘎醬”。仍記得暖陽下,媽媽晾曬的黴豆子與生黴的小麥麪粉的結合體。不知道是怎麼做的,只記得媽媽嘎的豆瓣醬非常的鮮香。


那時候,莊戶人的院子裏一般要有三口缸,盛水的是大缸,盛辣菜疙瘩的缸次之,最小的缸是醬缸。與那些缸相映成趣的是牆上掛着的一串串的紅辣椒,它們被針線穿在一起,長長的一串一串的中國紅,很是醒目。那都是莊戶人小院子裏的標配,也是最本真的人間煙火滋味。


那時候,每家每戶的飯桌上都會有這麼兩盤小鹹菜,辣菜疙瘩絲和辣椒碎。辣椒碎的打開方式叫做“嘎噠”。婆婆曾經回憶從前,說是因爲每頓飯都要“嘎噠”椒子,每年都能切穿一個桃木菜板。“嘎噠”辣椒的方法是將刀在面前橫過,一手執刀把,另外一手持住刀頭,一頭起一頭伏,如此快速左右手交替摁過,直到把辣椒碾成碎末。辣椒碎配上蔥塊香菜碎,用自己製作的豆瓣醬攪拌,總是與辣菜疙瘩絲一起上桌,是沂蒙山煎餅的最美伴侶。


當然曬乾的辣椒還可以上碓臼壓成辣椒麪,拌着裝盤就省事多了。但是,記憶裏辣椒最好的味道還是“嘎噠”成的辣椒碎。現在想來,怪不得小時候家裏的菜板都是中間深深地陷下去一塊,那應該就是長期“嘎噠”辣椒的結果。


這些小鹹菜在少油無菜的漫長歲月裏,調劑着寡淡生活的滋味,滿足着人們的味蕾。尤其是芥菜絲,在如今的飯食中,還可以解油膩,堪稱百搭小鹹菜。比如喫上一口豬頭肉,再喫上一點芥菜絲就會感覺適意。


我們沂蒙山一代代的莘莘學子,一直到我們七零後,上學時捎帶的乾糧,一直都是煎餅配辣菜疙瘩。因爲這兩種食物的耐久不易變質,在我們成長的歲月裏一直陪伴,真是功不可沒。


我倒是從來口味不重,鹹菜喫得少。記得哥哥上高中的時候,每週都要把飯盒裝得滿滿的,那是那個時代特有的鋁製飯盒,還要裝滿兩個大肚子的玻璃罐頭瓶。習慣使然,直到現在,餐桌上若是少了小鹹菜,他會感覺飯菜少了滋味。



鋁飯盒

父輩對於那些小鹹菜都是有着解不開的情結。這兩種小鹹菜,父親也是頓頓離不了。公公喫飯很不講究,只要是有這兩種小鹹菜配煎餅,啥菜不用上都可以。


現在那些缸都已經流失在歲月裏了,家家院子裏好像也沒有掛紅辣椒的了。社會的發展使得鄉村已經失卻了它本真的味道。


後來,在孫同志的耳濡目染之下,,我對小鹹菜也有了戒備之心。有了孩子後,對食物更是謹小慎微,對多鹽沒有營養的鹹菜如臨大敵,杜絕上桌。百度一下,其實芥菜還有利肺豁痰、消腫散結、利膈開胃的功效呢。


每次回到老家,在媽媽的餐桌上總會胃口大開,我和老妹總是說每逢回孃家胖三斤。究其原因,是媽媽配備的小鹹菜特別下飯。雖然沒有了醃鹹菜的缸,媽媽還是喜歡醃製一些蘿蔔條、黃瓜條之類的鹹菜,那是媽媽的味道,總是特別喜歡。


不知道爲什麼,這個冬天我突然也喜歡上了醃製一些鹹菜。感覺自己簡直要復古了。


今年夏天,因爲雨水大,媽媽家的麪粉黴變了不少,我鼓動她留着“嘎醬”,她說現在這個還能喫多少,不夠費事的。但是前不久,她告訴我說,她和她的一衆閨蜜說好了,等來年開春一起“嘎醬”。因爲這個,我盼望着春暖花開時節的到來。我想知道媽媽是如何製作的。


回味流年歲月的小鹹菜,那是久違的從前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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