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能改命,改的不只是自己的命

文|蕭寒晨夕

村子裏有戶人家,男主人是個很窮的單身漢,往上推,祖上三代都窮得叮噹響,由此也人丁稀薄,在整個村子,這戶人家的輩分算是最大的了。

這家人是出了名的懶漢世家,因爲懶,生活不富裕,可能是命運的懲戒,父母在下一代成家之後就會離世。這個唯一的後代單身漢,名叫勤。這個名字有點諷刺,和他們這個世代以“懶”著稱的歷史不太相稱。

勤是一個不愛說話的人,年過三輪,終於在本命年迎來了自己的大婚之喜。

勤有手有腳,但就是沒文化沒手藝。在農村,沒文化沒手藝,又生在一個以“懶”聞名的人家,幾乎是沒有誰家的父母願意讓自己的女兒跳入這個火坑,而這個現狀,也註定他的生活很難有出頭之日。

勤的媳婦,來之不易。

這個媳婦,家裏也是一窮二白,是勤的父母用攢了兩年的三袋小麥,從很遠的南山換回來的,生得不漂亮,不會做針線活,不會照顧自己,更談不上料理家務,沒讀過書,幾乎不與人交流,精神上彷彿有幾分錯亂,她只沉溺於自己的世界,那個世界無人能懂。

這個媳婦唯一的用處就是:傳宗接代。

是的,以勤這樣的條件,也只能娶這樣的女人,只要不斷香火,怎樣的女人都行。

勤結婚不到半年,父母雙雙病重,沒過多久父母就離世了,沒有給勤留下任何財產,唯一留下的,就是祖上幾代人住過的那間土坯房。

颳風下雨的時候,漏風漏雨,連炕沿都是泥做的,下雨天屋頂漏下來的雨常常把炕面滲溼,找個幹酥的地方都很難。

這土屋也是搖搖欲墜,總有種隨時都可能倒塌的風險。

而勤的女人,此時也已懷孕兩個多月。很難想象,他們是如何在那樣艱難的物質情況下,孕育出自己的下一代。

也許,性就是讓生命得以延續的最大動力,情愛只是性之外衍生出的讓本能看起來更加富有詩情畫意的東西。

什麼浪漫情懷,什麼愛情的風花雪月,於他們而言,是永遠無法奢望的。

第二年春天,勤的女人生下了一個女兒,沒有期待中的欣喜,但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麼落寞。

勤自從娶了媳婦之後,整個人開始慢慢變化。

因爲沒有手藝,沒有文化,他只得靠自家那點薄田,除了一年兩季的常規作物,還在地頭種點四季常見的蔬菜,勉強維持。媳婦啥都不做,家裏家外就只見他一個人勞作的身影。

同村的人,無不爲他的日子發愁。眼見着別家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可勤的家,因爲祖上沒有任何積累,到他這一代,就如同挖了一個巨大的窟窿,等着他去填補,填好了,纔可能趕上別人的起點,而那個時候,別人家已經遠遠將他甩在看不見影的後面了。

但不管別人怎麼疑慮,勤總是不緊不慢。他白日在地頭勞作,下雨的話就縮在炕頭上教女人做針線,縫縫補補的活,他不厭其煩地教她,不知道教了多少年,她終於可以自己縫補了。

不僅如此,他有空的時候,就教自己的女人做飯,生了孩子後,他就承擔起了真正“養兒育女”的重擔,一邊要照顧孩子,給孩子換尿布,一邊做飯洗衣,教育自己的女人要疼愛孩子。

因爲沒有公婆,岳父母也指望不上,勤就一個人既當父母又當娘,還得想着如何賺錢養家,做一個真正有擔當的男人。

這個時候,同村的一些女人們實在看不過去了,就攛掇着自己的男人給勤介紹一份工作。

後來,還真有人給勤介紹了一份工地打小工搬磚、和水泥的工作,結果因爲勤的家庭太過特殊,勤擔心他離開家了,偶爾精神失常的媳婦萬一讓孩子有個三長兩短,那就真的得不償失了。

勤的情況,導致他沒辦法完全投入到一份工作中去,也導致他的經濟非常困難。

但即便如此,勤還是想盡一切可能的辦法去賺錢。

勤勇敢地走出家庭,努力和別人交流,讓自己儘量克服不愛說話的心理障礙。後來,他花了兩塊錢,從同村人的家裏買了幾隻小雞,慢慢養着。

時間一日日過去,小雞終於長大,下蛋,然後孵出更多的小雞。勤就把這些雞蛋攢下來,賣給別人,然後把錢攢下來,買了更多的小雞。

如此一來,才過三年,勤的小院裏面已經到處是奔跑的小雞了,與此同時,還有很多每日下蛋的母雞,他可以靠着養雞暫時地保持日子的溫飽了。

這一年,勤的媳婦又懷上了,這個第二胎,他們滿心期待是個男孩。生活也算是有了着落,經濟上因爲養雞有了一些改善,他們竟然還因此攢了一點錢,對他們而言,能有積蓄,已經算是非常富足了。

誰知道,天有不測風雲,當勤的二胎快要出生的時候,因爲一場突如其來的雞瘟,讓勤多年來一點點積累的家底一夜之間全部覆滅。

勤痛苦地蹲在地頭大哭了一場,他沒在家裏哭,是因爲他是整個家庭的精神支柱和經濟支柱,如果他也倒了,還有誰能夠支撐起這個家呢?

勤在地頭哭完以後,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殘破的家。看着炕頭上大着肚子的女人,還有一旁三歲多臉蛋紅紅的女兒,勤的心頭一酸,但他又忍住了即將湧出的淚水。

第二日,勤主動找到同村正在蓋磚瓦房的人家,告訴他們,只要讓他打工,做什麼都可以,工錢比同工的其他人可以少拿一些。

同村的人,於心不忍,就答應了已經四十歲的勤。勤開始了正式的打工生涯,但這個活,幹了不到兩個月就結束了,掙的錢勉強夠短期的日常開銷。

這個時候,孩子出生了,還是個女兒,勤看着嗷嗷待哺的二胎,想到自己求子失敗的現實,愁眉不展。

思忖了一夜,勤還是覺得,生活得繼續。第二日去了另外一個村的磚窯廠,向老闆請求找一份搬磚的工作,他要求做最難的工作,掙最多的錢。只要掙錢多,付出再多都願意。

被勤的誠意所打動,磚窯廠老闆答應了勤的請求,讓他進窯燒磚,同時移磚拉磚。但是,醜話也說在了前頭,進磚窯是最辛苦的活,冬天進去都熱得受不了,夏天進去就更無法忍受了,鞋底腳板都可能燒化,皮膚常常會被熱氣烘烤得起泡。

勤沒有拒絕,他毅然決然地接受了這份工作。

而他最擔心的育兒工作,只能鋌而走險地交給自己的女人。這些年勤教給她的,也夠她維持好自己的生活,而對於照顧孩子,他的期待便降得很低:只要不死,終會有希望。

就這樣,勤在磚窯廠一干就是十年。那十年,正是農村拆老房蓋新房如火如荼的十年,也是農村發展變化最快的十年。

勤因爲日復一日地在磚窯廠工作,還沒日沒夜地加班,生活有了很大的改善。雖然他們家是村子裏最後一戶蓋新房的人家,但他總歸是蓋起了自己的新房,雖然院牆在幾年之後才修好,房子外牆也是主體起來很長一段時間後才貼的瓷磚,但是,一切總歸是朝着好的方向前進的。

十年間,勤的媳婦又生了三胎,可依然是個女兒。自從三胎生了以後,勤便放棄了要兒子的執念,他不再執着於兒子纔是真正傳宗接代的想法。

這些年,他盡己所能,讓三個女兒都按時上了學,閒暇的時候,便坐在孩子們的身旁,看他們排成一排寫作業。

此後的又一個十年,勤跟着村子的包工頭,從最開始和水泥,供物料,到後來跟着別人學會了砌牆貼磚,從一個建築行業的小工,成長爲一個地地道道的磚瓦匠人。

後來,蓋房子的事情幹了幾年後,他又買了一個二手三輪車,跟着別人在河裏淘沙子,也跟着人一起販賣過水果,後來慢慢地日子好點了,他又去二手市場,賣了三輪車,買了一輛麪包車,專門跑農村到縣城的客運。

別人一天是早八點上路,晚八點收工。而勤,卻是早上六點就出門,一路轉悠着拉人,晚上十一點才收。十里八鄉,總有人在一大早有個急事要處理,而到半夜找不到車坐的情況。兩頭的活沒人做,勤就做,除了白日正常的營生,早晚比別人多出來的那五六個小時,就是勤比別人多賺的。

在勤這一代,命運真正得以改變,至少在人丁這一點上,他不像自己的父輩那樣,幾代單傳,子嗣凋零,不思進取地度日,而是選擇在泥潭裏奮力掙扎,抓住生命中僅有的一點微光,爲自己找到活下去的動力和奮鬥的希望。

勤六十歲的時候,大女兒剛好大學畢業,這是他們家出的迄今爲止唯一一個大學生,也是整個村子唯一一個大學生。

勤的女兒也是在這一年順利進入了一家企業,有了一份穩定的工作。這在城裏人看來非常普通的一份工作,卻在這個偏僻小村子的人們看來,是一份光宗耀祖的工作,意義非凡。

勤也因此,被同村的人從此刮目相看,成了人人佩服的能人。

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能縫縫補補,也能喫苦搬磚,有田耕有衣穿,能讓精神有點問題的媳婦慢慢變得正常,回家還能喫得上媳婦做的一頓熱乾麪,三個孩子個個學習優秀,這在二十多年前從不曾被人預料和期許的情形,竟然在二十多年後變成了現實。

這一年,二女兒也正好進入高三,三女兒剛上初一。大女兒要求主動承擔起兩個妹妹的學業開支和生活開支,這讓窮苦了一輩子、在土裏刨食的勤,萬分感動,也無限心疼。

勤拒絕了大女兒的請求,讓她安心積攢自己的前程,他不想讓任何人拖累自己的孩子,好不容易脫離窮山溝,就得加快步伐,努力再努力,纔有可能儘早地改寫命運。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自家孩子終於不再重複他以及他祖上的那些人的命運,也可以在自己的命裏種上希望的種子,敢於期待未來,敢於向宿命發起挑戰了。

二十多年育兒育媳的經歷,以及後來翻天覆地的變化,讓勤越來越覺得,勤能致富,勤能補拙,纔是真正的出路。他用實踐證明了這句話,也用這句話總結了自己的一生。

勤說,他還可以再奮鬥十年,把兩個孩子撫養成人,讓她們學有所成,讓她們徹底和“懶”這個字脫離。

他的祖上,從他這一代開始,便不再成爲別人的笑柄和茶餘飯後的談資。

事實也是,勤用自己的行爲也證明了一件事,那就是:勤能改命

勤能改命,是勤一生的真實寫照,勤用自己的雙手雙腳,真正改變了曾經不被人看好的命運。

而有多少人,依然還陷入在因爲懶惰而不自知的深淵中,無法自救,更無力救人。

做事不怕慢,就怕跌落“懶惰”的深淵,從此沉淪而墮落;就怕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不能堅持到底,不能腳踏實地,期待着能力之外的東西,然後自以爲是地認爲是命運負了自己。

當我們無資本無條件,就更應該勤快,勤快纔有可能改寫命運。

勤能改命,勤能補拙,勤能致富,只要勤快,終能夢有所成。

勤能改命,改的不只是自己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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