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表22刊于《桃源乡讯》:掰香签

小时候,我还在队址上课,放学后孩子们都要打闹一番才肯回家。当小金、小辉和我快速跑过劲叔家时,他拿着锄头正要出门,急切地叫住我们:“孩子们,停一下。”他手往门前左下方的屋顶一指,我们看到五六只小麻雀在黑瓦上跳跃着,还有三四个又圆又大的笳箩上晾满红红的佛香,这些佛香与夕阳争相辉映,煞是美丽。“我们又不烧香,看这些干什么?”我奇怪地问。“来,你们跟我进来。”他朝我们招手后,向大门口走去。我们迅速跟上。

一进门,就看到大厅中,一个穿着灰色短裤和白色背心的中年人坐在矮凳上,弯腰埋头正在掰什么。劲叔叫了一声:“阿潘,孩子进来了,你跟他们说说。”阿潘擡起头,伸伸懒腰,边捶后背边说:“小朋友,我是做佛香的,需要不少竹签。你们愿意替我掰竹签吗?掰一百根一分钱。”我们好奇地走上前去,只见他右脚踩着一片脚掌宽的薄竹片,竹片上端已经剖开,只是脚踩的一端还黏在一起。阿潘见我们有点心动就说:“每片一百根,掰完一片就得一分钱。来,我为你们示范一下。”我们紧紧盯着他的双手,只见他双手落在竹片的下三分之一处,左手抓住竹片,右手抓着竹签轻轻一拉一拉,“咔咔咔……”的声音响着,一根根竹签就被撕下来了。我们对视一笑,阿辉说:“挺容易的,我们干了。”

于是,我们各拿着一片竹片,坐在矮凳上,也学阿潘一样掰竹签。古语说得好:“事非经过不知难。”不用力气就掰不下来,用力气了不是掰断竹签就是竹片被拉出脚底了。怎么办呢?我们急得直挠头。阿潘在一旁看着我们心急火燎,笑着说:“小伙子们,别着急。抓住竹签时心要平静,掰的瞬间要急发力。”我们点点头,做了几个深呼吸,平静了心情,再继续掰,果然,瞬间爆发的力气使得掰竹签非常顺利,一时间“咔咔咔……”的声音不绝于耳。大家暗中较劲,结果掰了三片后,阿辉“哎啊”一声叫,手被小竹刺刺到食指了。我停下来,帮他把竹刺把了出来,小伤口随即冒出血滴。阿辉愁眉苦脸地说:“我不行了,你们继续。”随即拿着三分钱赶往小卖部了。

我和小金又继续掰了两片,速度慢下来了,只觉得右手的食指肚和拇指火辣辣的,赶紧一看,发现两个手指指肚的皮变薄了,泛着血色,血将出未出。小金把手指放到嘴边吹一吹,嘘了一口气说:“我不行了,先回家。”也拿着五分钱急急忙忙地走了。

我转头看看阿潘,他依旧“咔咔咔……”地掰着,双手手指头结了一层厚厚的茧,这茧就像是盾牌,阻挡着竹刺的“暗杀”和竹片磨损,而且越磨越厚,越刺越坚。我继续坚持。不一会儿,手指头越来越辣,还伴着阵阵的刺痛。阿潘说:“小朋友,拿着一毛钱,先回去吧,明天下午放学后再来。”我擡头看看门外,只见远山已经没有夕阳的影踪,暮色渐渐笼罩大地。是该回家了。一回到家,手一放到水里,我不禁“哎”的一声,赶快拿出来,又刺又痛的,像竹签刺着,像小刀在割着。妹妹听到了,问到:“哥,你怎么啦?”我故作镇定地说:“没啥事?”吃完饭,做作业,当我拿出爸爸买的一个小巧玲珑的绿色自动削笔刀时,还未上学的妹妹紧紧盯着,那黑溜溜的大眼睛似乎要把这片绿色吸进一般。我大方地说:“等你上学了,这个削笔刀就给你用!”她顿时现出惊喜的神色,随即又摇摇头没说话。看着妹妹那渴慕的眼神,我心里暗暗做了决定,一定要帮妹妹买一个削笔刀。

第二天下午一放学,阿辉、阿金和我又一起赶到劲叔家,跟阿潘打个招呼就坐着掰起竹签。他们照样赚够了三五分就受不了了,需要糖果来安慰了。而我,尽管手指肚血丝可见,但仍干得起劲,看着浅白如玉筷的竹签一根根地躺在竹篮里,我无比自豪。当手越来越痛的时候,阿潘递给我一块医用的黏布。我粘住指肚后,继续奋战。我从妹妹渴慕自动削笔刀的眼神中找到了力量,也似乎看到了她接过我买的漂亮的削笔刀时惊喜的笑容……家人和邻居知道我在“裹香的”那里掰竹签,都纷纷赞我懂事。

几天过去了,我积攒的钱已足够买一个漂亮的自动削笔刀了。我惊喜地发现手指肚也结了一层薄薄的茧,高兴地站了起来说:“阿潘师傅,你看,我也有'盾牌'了,我再也不怕竹刺了。哈哈!”

我的狂笑声惊动了回巢的家燕,它们惊叫着窜出屋檐,飞上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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