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爺和他的牛:又是春耕季節

又到了春耕的時候,樹上的布穀鳥從早上就開始“布穀布穀”地叫個不停。但農田裏卻是靜悄悄的,沒有人伺弄。蜿蜒的水泥路上,只有二爺牽着牛,一腳一腳地蹬過來。

這要是擱回去20年,農村裏哪有那麼休閒哦?二爺根本就沒時候去放牛,他跟牛都是村裏的大忙人。

天不亮,他就牽着牛,揹着犁耙出去,一直到晚上,才一身泥巴的回來。回來了,還沒來得及換衣服,又有村裏鄰居找過來。

“二爺,我家的田什麼時候可以耕下?”對方進門就直奔主題,順手遞過去一支菸。二爺沒有接,脫掉身上早就結了殼的泥巴衣,順手又抄起掛在牆上的毛巾,就着面盆裏的水,抹起臉來。

“這幾天我都不得空,答應別人的早就安排好了,只能輪着來!你家的田怎麼着也要排在初十後頭!”二爺抹着臉,盆裏的水馬上就變成了泥水。

“那我怎麼搞哦!我那塊田你不是不知道,不好得水,才通的水,不馬上耕了,水又會漏幹,再輪到我又不曉得幾時能有水。”那人一聽,立馬急了。

“早就跟你說過,你要早點耕田,就得早點過水,我都答應人了也不好推啊!”二爺一副教訓人的口吻,對方默不作聲,過了良久,又還是纏着二爺想讓二爺早點給他耕田。

二爺也不鬆口,最後被磨得沒辦法了,“這樣吧,明天我早點起牀把劉大家的田搞完了,給你先用犁翻個頭遍,等過幾天把別個家的搞完了再給你打撲滾!”

那人聽了,一張皺着的臉,立馬喜笑顏開。“要得,要得,那我明天過劉大家田裏來背犁!”

那人達成了目的,告辭離開。像這樣來找二爺的人不少,但二爺也不是個個都答應。村裏牛不多,大家都喜歡找二爺耕田,把田交給二爺放心,二爺把田耕得勻稱,插秧的時候好插。

有好幾戶人家,二爺都是按年來承包的。價格是在入冬後就商量好的,只等開春幹活就是。但也有些人家,猶猶豫豫地,擔心價格,直到開春後才找過來請二爺幫忙。

甭管是哪種,二爺基本都會去做。二爺去幫人耕田,如果田多的人家,對方會管至少一頓飯,搭包煙,還得爲二爺的牛準備牛草。畢竟一天下來,牛和人都沒歇着的時候。整個春耕季節,二爺倒是越幹越精神,但牛可是累瘦了一圈。

有一年的春耕,正趕上二爺家的牛懷上了小牛,預產的時間就在春耕之後。那牛的肚子確實比平常大了一倍,但四腳看起來並不粗壯。

二爺看着牛,撫摸着牛頭,又喜又憂。喜的是又要得一頭小牛崽了,憂的是可不能像往年那樣加塞耕田了。

可是,還是會有人不斷地找過來,希望給自己家的先耕田。但二爺有個大原則,可以根據別人的情況適當調整,但自己家的以及親戚家的田,永遠是放在最後耕的。

那天,幺奶奶找到二爺家來了。“二哥,你不是不知道我家情況,你家兄弟還得去教書,我那快點,你無論如何都得先給我搞了!”

二爺不作聲,自己幺弟家的情況他能不清楚?幺弟教書忙得早出晚歸,家裏農活,還有兩個正在讀書的侄兒,都是自己這個幺弟媳拉扯着的。

幺奶奶見二爺不作聲,撂下話就走,全當她答應了。幺奶奶前腳走沒多久,隔壁村的李老爹來了。

“老二哥,你可得幫我這個忙,你若不幫我耕我那塊旱地,就沒人能幫我,那我今年的糧食就沒着落了!”這個李老爹,說話總是這樣一套一套的,好像別人不給他幫忙天大錯似的。

“老李弟,來,坐!”二爺把椅子拉開,請李老爹坐下,自己也同時坐在桌邊。

“老二哥,我是真沒辦法,我們村都沒人願意耕我家的地,我只能來找你了!”李老爹搖搖頭,又嘆口氣。

“你那地,要水沒水,田又硬,不好耕呢!”二爺掏出根菸,自己打着火後,又給李老爹遞上一根。

“我曉得,我都曉得,這不找你來啦,這兩天我傳了水,正是好耕的時候,你剛好可以耕呢!”李老爹忙接過煙,就着二爺的菸頭,續上火。

“那你要麼時候耕呢?”

“明天,最好明天!”李老爹一見有戲,趕緊應承道。“你明天就牽牛來,哎!我先去看看田裏有水沒,我先回了。”李老爹不等二爺答應,達成目的趕緊開溜。

一旁的孫女彤彤,奇怪地問道:“爺爺,你明天忙得過來嗎?劉伯伯家你要搞一天,李爺爺家的田又那麼遠。”

二爺深吸了口煙,把菸頭扔在地上,站起身,“我去給牛上點草去,可苦了我這老夥伴了!”

孫女彤彤知道,爺爺明天肯定是天不亮就要起來了。

到了第二天早上,二爺果然已不在家。但幺奶奶卻跑來了,她來找二爺,從彤彤口中得知二爺一大早出門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幺奶奶有些恨恨地說:“昨晚問的時候不作聲,一早上又找人不到,我那田怎麼搞咯?”

幺奶奶氣呼呼地走了。這一天裏,她來了好幾次堵人,越堵越氣。衝着二爺屋裏大罵:“一個屋裏的不幫,又不是不給錢,淨幫着外人搞!”

到了傍晚時分,二爺終於回來了。肩上扛着犁耙,一手牽着牛繩,腳下一雙髒兮兮的解放鞋,褲腿卷得老高,上衣是件破舊的中山裝,上面濺滿了污泥,已看不出衣服原本的顏色。身後一米多外的牛,圓滾滾的肚皮上是結了痂的泥水。一人一牛深一腳淺一腳地從田埂小路上走來。

“爺爺,幺奶奶今天來了好多次,她家的田你耕了沒有?”彤彤隔老遠喊道。

二爺只顧專注着腳下的路,顧不上回答彤彤。等到走近後,彤彤又問一遍,二爺才拖着疲憊的聲音告訴她,已經黑搞完了纔回來的。

“二哥,你回來了!趕緊到我屋裏喫飯去咯,都已經做好了!”幺奶奶又來了,這一次她的臉上滿是笑意。

二爺有些累,忙說不用,還得給牛割牛草去。幺奶奶卻一直勸說先去喫飯,晚點喂牛也不遲,再不喫飯菜都涼了。她一邊招呼二爺趕緊來,一邊往自家屋裏走去。

“哎!”二爺輕輕嘆了一口氣,把牛關進了牛屋裏。又從旁邊抱了堆乾草進去,“先委屈你喫點,今天跟我一起累了,等會兒給你割新鮮的草來!”

“二哥……二哥……過來沒有!”隔得不遠的幺奶奶家裏傳來了喊他喫飯的聲音。二爺就着井邊的涼水,忙把自己洗刷一遍,嘴裏答應着“來了”,上幺奶奶家去了。

本以爲他會很晚纔回來,沒想半小時不到二爺就回來了。抄起窗臺上的鐮刀,挎上一個大竹籃,又出去了。二爺心疼他的牛,自己扒拉幾口飯後,趁着天未全黑,給牛去割草了。

整個春耕季節,二爺就是在忙碌中渡過。在給誰耕田這件事上,總要跟人扯皮。二爺也不惱,答應別人的儘可能去做到,自己家和親戚的就放後面慢點。

但回回耕田,都很少有人給他結現賬,至少到了下半年纔會給錢,二爺知道大家都不容易,手頭沒幾個活錢。只有那些一直欠着不給的,二爺纔會到了年關去討賬。

可慢慢的,找他耕田的人越來越少,二爺的的臉也變沉了。他和他的牛,再也不用在初春的大早上起來忙活了,二爺閒了下來。可很快二爺又給他自己找到了新的出路,就在衆人勸他把牛賣了的時候。

齊帆齊2021年9月年度寫作品牌IP特訓營第60篇,2567字數,共累積118787字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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