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畅想之六

野蛮生长的园子总有很多新鲜事,而园丁过于勤快的地方,则不免有些单调。像小区内的草地,刚现出一点秋日的萧瑟,便被翻了个遍,枯枝败叶都被清除去了,新翻的土地又撒了草籽,没过几天就长出针尖一样细密的绿草。虽不能说不好看,但总少了点趣味。

无人照管的大湖公园,总是吸引着我们。它干涸,贫瘠,荒乱,又处处冒着生机。所以,每一次细心踏勘,都会有新发现。秋还未深,树叶草叶都还是绿意盎然,只不过间杂有些黄、红、枯、落而已。果子不少,但能被人食用的寥寥,大多数都是鸟儿、虫儿的美食。

十月五日近午,我与女儿到园子里去,她收集落叶我寻花儿。一路走走停停,寻寻觅觅,见到了大约二十株开花的蒲公英,三株开花的连翘,另外还有三种不同的开黄花的草,两种开紫花的草,两大片很茂盛的野菜。每一种都很有趣,这种趣味不是种植在花圃里开着繁盛的花朵,或者摆在花坛里色彩艳丽的奇花异草,所能给予的。

此外,女儿还发现了一棵结籽的蒲公英,玲珑剔透的绒球,像夏日时一样灿烂轻盈。她终于没能忍住,将它摘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捏着,然后开始吹气,小小的伞兵纷纷飞走了,不知所踪,她的笑声却能持续很久。女儿对于蒲公英绒球,有一种执念,她总能第一眼看到,看到了必定折下来,然后吹散。也难怪她,毛茸茸的绒球实在是可爱啊,像一个随时会破的泡泡,我见了也会屏气凝神多看一会儿。

遇见的两种野菜,一种是蔊菜,生长在山坡底下,靠近湖边的地方。春天时我也见过这片蔊菜,这个时候的菜苗跟春天时很像,都是嫩绿的,应该是秋天新发的苗儿。据说蔊菜很辣,我也没有拔下来尝尝。书上说宋朝人爱吃蔊菜,比如“考亭先生每饮后,则以蔊菜供”,这是说蔊菜可以佐酒,是朱子爱吃的。蔊菜是十字花科植物,它长到一定程度会抽出花葶来,开出白菜或者油菜那样的小黄花。不过,夏天我没注意它是不是开过花。

另一片野菜在山坡顶上,也是春天里我曾留意过的,是艾蒿。艾蒿是野菜吗?据说它是可以吃的,那么也算是吧。它有一种很奇特的清香,这种气味在我走近它还未看见它时就闻到了。也是与春天时相似,秋日里的艾苗也很鲜嫩,仿佛是新发的。

想起来在我的家乡,有婚嫁喜事的人家,都会采来艾蒿与松柏枝放在家中,是必不可少的一种布置。没有人说过这是为什么,现在我回想起来才领悟到,大约是它与“爱”同音的缘故。而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在我们那里的方言中,几乎是从不出现“爱”这个字的。亲近的人之间不说,其他的关系中也从不用,就仿佛汉语中根本无这个字一样。就是这样一个从不使用“爱”字的地方的人们,却将这种隐秘的情感寄托在一种与日常生活并无多大关联的植物之上,说起来也是颇令人费解的。

2022.10.6,晴,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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