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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諸神的恩寵
提起女中豪傑，你會想到誰？
梁紅玉，秋瑾，趙一曼……
她們胸懷天下，巾幗不讓鬚眉，爲後世所銘記，活成了中國女性的榜樣。
大半個世紀前，在中原大地上，也出現過一位女中豪傑。
她7歲父母雙亡，14歲成寡婦。一輩子都和土地打交道，大字不識幾個。最大的特點是混不吝。
然而，就是這個普通的農村女人，在長達半個世紀的歲月裏，無論外界局勢如何變幻，她始終堅守着良知，從不隨波逐流，演繹出一段可歌可泣的傳奇故事。
她，叫王葡萄，是小說《第九個寡婦》裏的女主人公。
故事發生在二十世紀四十年代至七十年代的河南農村。
王葡萄不是歷史人物，但確有原型。她的原型，是河南省西華縣的一位農婦。
相比梁紅玉，秋瑾和趙一曼，王葡萄沒有做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然而在她身上，卻能看到中華民族最寶貴的品質和中國普通人的身影。
王葡萄的人生，是一部鮮活的歷史書。讀她的故事，比讀教科書更生動，更深刻。
一、從孤女到童養媳，知恩圖報貫穿一生
上世紀四十年代，中華大地戰火不斷，民不聊生。
七歲的王葡萄跟隨爹孃逃難。逃至河南時，爹孃被黃河沖走，葡萄卻僥倖撿回一條命。
人販子救起葡萄，把她帶到史屯。有人想買葡萄，卻被孫懷清攔下。
在史屯，孫懷清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他家有五十多畝地，還開着一家商鋪。他本人，善良而精明，在史屯很有威望。
想買葡萄的男人心術不正。孫懷清不忍心見葡萄去那家受苦，於是以給自己小兒子娶媳婦爲名，用兩袋白麪換回了葡萄。
孫家有三個兒子：孫少雋，孫少勇和小兒子鐵腦。
葡萄嫁的是鐵腦。她名義上是童養媳，實際上卻相當於孫懷清的親閨女，孫家將她視如己出。
不僅如此，孫懷清還教給葡萄許多經商和處世之道。這些經驗，都是孫懷清一生的智慧結晶。
在孫懷清的言傳身教下，葡萄從什麼都不懂的小女孩，逐漸成長爲獨當一面的二當家。
可以說，沒有孫懷清，就沒有王葡萄。
抗戰爆發後，鬼子抓了史屯所有壯丁，讓婦女們去認領。
沒人認領的壯丁，會被判定爲八路，下場就是死。
爲保護八路，八個已婚婦女認領了八位士兵。她們的丈夫因此慘死，她們成了“英雄的寡婦”。
面對鬼子威脅，十四歲的葡萄壓根沒當回事。她瞅都沒瞅鬼子一眼，就帶着鐵腦回了家。
後來，鬼子殺了鐵腦，葡萄因此成爲“第九個寡婦”。
不久，孫懷清的老婆也被日本人炸死。原本幸福的一家人，轉瞬之間陰陽兩隔。
然而，孫家的噩運纔剛剛開始。
五十年代，因地主身份，孫懷清成了過街老鼠。連兒子孫少勇都和他劃清了界限。
葡萄深知，公公是好人。所以，無論別人怎麼對公公，她都始終站在公公這邊。
兩年後，鬥爭越來越厲害，孫懷清被處決。幸運的是，子彈沒有打中他的要害。
葡萄冒着被殺頭的風險，從死屍堆裏救出公公。
爲掩人耳目，她讓公公躲進自家院裏的紅薯窖。誰知道，孫懷清這一躲，就是二十多年。
孫懷清是一位智慧長者。
當年，他從人販子手中救下葡萄。多年後，他的善舉換回葡萄的湧泉相報。
十年浩劫期間，孫懷清不想再拖累葡萄，於是偷偷跑出地窖，去了外地謀生。
小說結尾，漫長的動盪時代終於結束，新時代緩緩拉開帷幕。
葡萄千里迢迢地找到孫懷清，並把他接回家中。不久，他在故鄉安詳辭世。
二、從女孩到女人，自由的靈魂從來不受束縛
鐵腦死的時候，葡萄還不懂男女情事。變成寡婦後，她仍像以前一樣自由自在。
人人都說，寡婦門前是非多。
葡萄卻不理會那一套。她骨子裏充滿野性，腦子裏沒有任何條條框框。
長大後，葡萄迎來了愛情的春天。
十八九歲時，她遇到了初戀情人朱梅。朱梅是草臺班子里拉琴的藝人。兩人原本打算成親，但因戲班得罪了軍閥，朱梅被迫連夜逃走了。
美好的初戀就這樣匆匆結束。後來，葡萄專門去外地找過朱梅，卻發現他早已病逝。
孫少勇是王葡萄的第二個情人。
小時候，孫少勇常教葡萄認字，葡萄對孫少勇很敬重。長大後，孫少勇去外地讀書，後來成了八路幹部。
朱梅死後，孫少勇向葡萄求婚。兩人沒有正式結婚，卻有了夫妻之實。
後來爲求自保，孫少勇和父親劃清界線。
從那以後，葡萄開始看不起孫少勇，刻意迴避孫少勇。
不巧的是，此時葡萄已經懷上了孫少勇的孩子。
寡婦生孩子，等同於自尋死路。
無奈之下，葡萄只好偷偷生下孩子，並把孩子送給了一羣侏儒浪人。
兒子雖然不在身邊，但葡萄一直在默默關注他的成長。
每年過節期間，侏儒們就會來史屯趕廟會。趁這個機會，葡萄總要遠遠地看看親骨肉。
和葡萄分手後，孫少勇爲自身前途考慮，娶了一位女幹部。
多年後，他仍忘不了葡萄。後來，妻子和他離了婚。他想和葡萄複合，卻被葡萄拒絕。
葡萄還有過一些情人。
比如冬喜。冬喜經常幫葡萄乾農活，兩人漸漸發展成了情人。
冬喜正直善良，葡萄很喜歡他。然而，一場意外奪去了冬喜的生命，讓這段愛情無疾而終。
春喜是冬喜的弟弟，他曾暗戀葡萄多年。
後來，春喜成了八路幹部，手握大權。葡萄不愛春喜，但她沒有拒絕春喜的求愛。
因爲她知道，只要自己和春喜在一起，藏在地窖裏的公公就是安全的。
在葡萄生命裏，還有一個男人讓人印象深刻。他就是老樸。
老樸是作家，也是工作組成員。葡萄認定他是可靠之人，於是把自己藏公公的祕密告訴了老樸。
老樸很敬佩葡萄的膽識。他倆有一種靈魂上的默契。
王葡萄的性格里，保留着人性中的原始野性。她想跟誰好，就跟誰好。她想怎麼愛，就怎麼愛。
她活得自由灑脫。封建的“婦道”思想，根本奈何不了她。
三、一生坦蕩灑脫，始終無愧於心
在那個特殊年代，史屯是當時中國社會的縮影。
亂世中，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
不同的選擇，塑造出不同的人生。
孫懷清的曠達，孫少勇的擰巴，冬喜的善良，老樸的深沉，都讓人印象深刻。
但讓人最難忘的，還是王葡萄。
王葡萄，奇女子也。
她以童養媳身份進入孫家，孫家卻不曾虧待她半點。
對這份恩德，她始終銘記於心。
所以，在動盪時代，不管別人怎麼挑唆她威脅她，讓她揭發公公的“惡行”，她都不爲所動。
每次暴風雨來臨之際，人人都如驚弓之鳥，慌不擇路。她卻邊幹活，邊淡淡地說，“哦，又打上了。”
這五個字，看似麻木，實則通透。
“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
這句詩說的就是葡萄。她就是這麼混不吝。就是這麼無所謂。
動亂時代最考驗人性。
王葡萄沒什麼文化，卻懂得堅守善良。比起那些滿嘴仁義道德的僞君子，她纔是頂天立地的人。
情感方面，她想愛就愛，想恨就恨，自由奔放。
她所呈現出的渾然天成的狀態，正是“人”該有的模樣。
小說結尾，孫懷清去世，葡萄的兒子也結婚生子。此時，葡萄已從少女變成老嫗。她雖不能和兒子相認，卻已非常知足。
人可以生理殘疾，但不能精神殘疾。
葡萄的兒子，沒有因爲是侏儒撫養的，就變成了侏儒。
相反，他高大健康。
可見，環境並不能改變人。內在基因，纔是人的根本屬性。
這就像我們中華民族的DNA，無論遭受過多少苦難，最終還是會勇往直前，生生不息。
葡萄身上，有一種野蠻生長的力量。
這種力量，在電影《亂世佳人》的斯嘉麗身上，也能找到蹤跡。
她們，都是內心強大、頂天立地的人。
葡萄身上充滿力量。然而，她卻從不和命運對抗。
命運給她什麼，她就接受什麼。
到最後，她不但沒有被命運打倒，反而成爲命運的主人，活出了自由而精彩的一生。
王葡葡萄的善良和大智若愚，正是我們中華民族特質。
她的率真和渾然天成的野性，又蘊含着國人對自由的無限嚮往。
她像一面鏡子，自由而通透，映射出大時代背景下的衆生相。
個人在大時代的面前，永遠是渺小的。
然而，被大時代裹挾的小人物，其實也可以有自己的堅守。
王葡萄的一生，始終跟着內心走。她的每一個選擇，都無愧於心。
像她這樣的人，實在太少。
大多數人，都如墜入江河的秋葉，隨波逐流。
秋葉天真地以爲，跟着水流，就可以逃過噩運。
殊不知，一個浪頭打過來，再隨波逐流，也會頃刻間沉落水底……
歷史是什麼。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與其多看史書，不如多讀小說。
因爲真正的歷史，都藏在小說中。
（完）
作者介紹：諸神的恩寵，寫作者，多平臺簽約作者。本文爲原創文章，抄襲或洗稿必究。